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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讲述在朝鲜拍纪录片:限制没以前那么死板

2012-9-1 10:57| 发布者: 白雪| 查看: 337| 评论: 0|来自: 南都周刊

摘要: 、 南都周刊第33期封面   在用一次并不成功的卫星发射成功地将世界的焦点集中在自己身上之后,朝鲜领导人金正恩开始展示其怀柔的一面。在7月,他频频造访游乐园和幼儿园,并一反朝鲜惯例,携带身为著名歌手的夫人 ...
南都周刊第33期封面

  在用一次并不成功的卫星发射成功地将世界的焦点集中在自己身上之后,朝鲜领导人金正恩开始展示其怀柔的一面。在7月,他频频造访游乐园和幼儿园,并一反朝鲜惯例,携带身为著名歌手的夫人李雪主出镜。虽然朝鲜仍将坚持“主体思想”、“先军政治”的路线,并声称“不要期待朝鲜会在金正恩的领导下进行任何重大的改革”,但当下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是,朝鲜政要正频繁地出访国,而包括李英浩在内的军方保守势力正不断退出权力的核心。在新领导人的感染之下,朝鲜新成立的牡丹峰乐团甚至在表演中出现了米老鼠和迷你裙;在平壤街头,女士们的服装也越来越多姿多彩。封闭和保守了多年的朝鲜,似乎渗透出久违的谋求改变的气息。而这些气息,在与朝鲜有过亲密接触的中国记者、中国在朝留学生们的视角中,也可以感受到。

  文_张子平

  如果面对着一张东亚卫星夜景图,你会发现,夹在灯火璀璨的中国和韩国之间的朝鲜漆黑一片,仅仅在平壤能隐约看到一丝丝灯光。

  这个形象符合外界对朝鲜一贯的想象:它一直被认为是世界上最为封闭和保守的国家之一。

  而在今年,国际社会却依稀看见了朝鲜的另一面:在维护国内体制的前提下,进行种种尝试,以求成就“强盛大国”梦想。

  开放的蛛丝马迹

  为了庆祝朝鲜代表团在伦敦奥运会上获得历史最好成绩,朝鲜国家新闻理事会专门制作了一期节目,特别赞扬了金正恩对伦敦奥运会所取得的成绩的指导作用。

  这完全符合朝鲜一贯的作风,如果类似的情况发生在一年前,则只需把赞扬的对象改为“金正日”即可。

  但如果细心观察,仍会发现其中还是有变化。随着朝鲜夺取奖牌数的增加,朝鲜国内关于奥运的转播由开始的15分钟增加到了5个小时,这对于只拥有侧重于宣传与教育的朝鲜中央电视台,仅在周六周日增加两个频道的朝鲜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全新的体验。

  其实高潮早在7月25日这一天就已经到来。在当天,金正恩偕夫人、朝鲜著名歌手李雪主出席了首都平壤绫罗人民游乐园竣工仪式。这对年轻夫妇还和数个国家的驻朝外交官一起,乘坐过山车,观赏迪士尼音乐剧。

  对于金正恩夫妇共同出行的新景象,美国CNN报道称,“金正恩的婚讯折射出朝鲜正在调整政策。”

  开放似乎有迹可寻。就在今年8月,朝鲜投资事务所宣布和中国合作开发3座矿山, 与中方共同宣布成立罗先经济贸易区和黄金坪、威化岛经济区两个经济区管理委员会。朝鲜在用资源换取技术与政治支持[无段落样式]N正文N小标题的方面作出的努力清晰可见。

  在8月中旬,金正恩派遣自己的姑父、朝鲜劳动党中央行政部部长张成泽访华,被外界解读成其访华的前奏。

  据报道,朝鲜方面往中国派遣的劳务人员正在增加,有评论认为此举意在换取朝鲜发展所需的大笔外汇。

  和外界普遍认为的不同,朝鲜的网络并不仅仅能登录国内网站,平壤两个网吧能提供国际互联网服务,并且能顺利登录Facebook。而在今年7月,朝鲜高丽航空公司甚至通过Facebook公布其客机的内景视频。观察人士表示,平壤街头使用电话的人正渐渐增多,负责朝鲜通信建设的奥斯康电信则声称其网络拥有80万用户。

  朝鲜僵化的形象有融化的迹象。在刚过去的7月,朝鲜牡丹峰乐团在演出时,出现了米老鼠和小熊维尼、白雪公主等卡通形象,演奏了西方电影《洛奇》的主题曲,而女子组合身穿迷你短裙登台献唱,更是引发了外界对于朝鲜改革开放的猜测。

  经历过“蛤蟆镜”、“喇叭裤”浪潮的中国人会有切身的体会,在一个保守的社会里,新潮的着装意味着会带来更多的冲击。

  子弹VS糖果

  其实,朝鲜此前也并不缺乏类似的“改革之春”的迹象。早2004年,当时的朝鲜领导人金正日就破天荒在朝鲜引入了汉堡包。

  在更远的2002年,朝鲜甚至与韩国现代集团合作开设了开城工业园区,并公开表示希望可以复制“深圳模式”。

  但面对外界热烈讨论,朝鲜官方总是否认自己在改革。在今年7月29日,它又一次进行了公开反驳:“不要期待朝鲜会在金正恩的领导下进行任何重大的改革”,朝鲜将坚持“主体思想”、“先军政治”的路线。这一与朝鲜国内发生的变动截然不同的表态,符合朝鲜对国内正统思想的维护习惯。

  长久以来,朝鲜实行着“先军政治”, 并声称“没有糖果可以活下去,没有子弹就不能生存”。因此,军方在朝鲜拥有无可争议的核心地位,也是改革所要触及的既得利益者。

  今年7月15日,朝鲜政治局常务委员兼朝鲜人民军总参谋长李英浩被解除职务。加上此前金一哲、朱相成等军方“强硬派”的离场,不少国际问题观察人士乐观地指出,这意味着朝鲜进一步摆脱国内保守派的压力,为进一步开放扫清道路。

  根据《联合早报》的报道,金正恩曾两次在干部会议上表态,说“大米比子弹更珍贵”,并且宣布要把“与经济工作相关的一切集中于内阁,由内阁统一指挥解决”。

  由此,经济权力将有可能转移到内阁领导的“第一经济委员会”,而不是原来由军方主导的“第二经济委员会”。军方从经济中渐渐脱离开去,从而让经济能够获得进一步的发展空间。

  暧昧的“经济调整”

  事实上,在朝鲜官方发表声明“不会有政策变化”之后的第四天,日本《朝日新闻》就报道了金正恩决定实施农业改革,并称可以允许农民自由支配部分农作物。此举让人们联想到中国改革开放初期的“家庭承包制”。

  同时引人关注的还有,日本共同社8月9日称朝鲜正在执行金正恩的降低生活日用品价格的政策,把袜子、牙膏以及肥皂等生活用品的价格进行调整。据悉,朝鲜官方并没有采用“经济改革”之类的词语,而是巧妙地称为“经济调整”。

  然而,《越南新闻》在8月8日的报道中指出,金永南在访问越南时表示:“越南在社会经济开发和国家建设中取得的成就,对正在进行国家建设和开发的朝鲜是一种鼓励”。此番言论被韩国媒体解读为朝鲜正在向越南学习改革开放的经验。

  一位近年来常跑平壤的外国记者则说,在平壤日渐繁荣的餐饮业里,借国有之名,行私营经济之实,已是常态。

  但可以预见的是,即便有了新的突破,朝鲜依然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国家。即使朝鲜派往伦敦的56名运动员代表团取得了4块金牌、2块铜牌的佳绩,但记者们还依然记得,朝鲜运动员到达伦敦机场之后,拒绝采访,拒绝握手,对所有问题一律答“no”,甚至出现了把毛巾扔在记者身上的镜头的现象。

  这是个意味深长的场景。一个远离世界文明大家庭的国家,初初归来,既要竭力融入国际社会,重塑自己的骄傲,又伴随着犹豫不安,恫疑虚喝。与此相映的恰好是朝鲜国内日渐增长的富国渴望,却又面临制度传统的重重阻碍。

  特约记者_沈大飞  香港报道

  秘密主义的威力

  2009年4月,我第一次去朝鲜拍摄《朝鲜纪行》系列。在出发前,我们只能通过传真函件和朝鲜中央广播电视委员会(简称“朝广委”,相当于中国的广电总局)进行沟通,因为电话、电邮这些便捷的联系方式,对朝鲜官方而言并不适用。虽然朝方有提供一个平壤的联络电话号码和电邮地址,但电话经常找不到人,电邮发出之后也如同泥牛入海,我们能做的就是不断打电话碰运气、发传真催促,然后坐等朝方回电。要初步落实一项安排,一来一回要经过两三个礼拜甚至更长时间,每次接到他们的电话,都像中奖一样欣喜。

  说两地沟通只是“初步落实”,是因为一切要等摄制组抵达平壤、当面再磋商行程和访摄项目,算“中度落实”;直到最后实现了预定安排、完成访摄,才能算“完全落实”。

  第一次去朝鲜时,印象最深刻的还不是这种随时会发生变化的工作方式,而是一次独特的经历,让我充分领略到这个国家以秘密主义控制一切的威力。

  那是在2009年4月14日,金日成诞辰前一天。我们摄制组一大早从平壤出发,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颠簸几个小时,抵达90公里外的桧昌郡,准备拍摄当年志愿军总司令彭德怀在矿洞里的中国志愿军司令部,以及附近有毛岸英衣冠冢的志愿军烈士陵园。谁知司令部还没拍完,朝方陪同官员就急急忙忙冲进矿洞里,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我们说:接上峰通知,停止拍摄,马上赶回平壤!不管我们怎么追问原因,对方就是不肯透露半句。

  虽然我们一再向朝方解释志愿军遗址和烈士陵园对中国人民的重要性,朝方态度还是非常强硬,但也没法把我们强行架走。僵持一番后,朝方终于勉强答允:赶紧拍,拍完立刻走。就这样,在朝方的不断催促中,我们匆忙完成了拍摄工作。在后来播出的《朝鲜纪行2009》一片中,志愿军烈士陵园的镜头占了一定篇幅。

  从桧昌郡回平壤的路上,我们的心情都颇为忐忑。第一次到朝鲜,对朝鲜的行事门道完全不了解,长年接触西方媒体累积下来的“认识”告诉我们,这是一个“乖戾”的国家,什么都做得出。

  让我们担忧的,还有一个大背景,也恰好在那段时间内,因为朝鲜发射“光明星二号”卫星,联合国安理会正准备谴责朝鲜当局、计划扩大制裁,而美韩联军也磨刀霍霍进行大规模军演。在巨大国际压力下,朝鲜会有什么反应?在我们离开平壤的几个小时里,形势发生了什么变化?我们不由得想起1990年海湾战争期间,伊拉克总统萨达姆·侯赛因扣留外国人作为人质的那一幕:是开战了?还是要把我们驱逐出境?一时间,我的脑海里都是不祥的预感。

  等我们回到平壤,在酒店停车场碰见几位中国大使馆的官员,悬着的心才稍微回落:有他们在,事情不会坏到哪里去。

  当我们终于知道紧急赶回来的原因时,真相却叫我们哭笑不得——当天晚上有大型焰火汇演,名为“强盛大国的火花”,朝鲜最高领袖金正日将莅临观看,所有在平壤的外国人、驻朝使节都获邀出席,共襄盛举。

  按照原计划,这个焰火汇演,原定在4月15日金日成诞辰当天举行,就因为这一天联合国安理会通过主席声明谴责朝鲜的“发射行为”,朝方把焰火汇演紧急提前一天,以焰火展示“强盛大国、一心团结”,反击联合国的谴责。这就是朝鲜对国际社会的回答。

  我们乘坐大巴前往大同江畔途中,目睹大街小巷涌出一股又一股人流,秩序井然地奔向焰火汇演地点,场面静默,却相当震撼。

  当天,50万名平壤居民在几个小时内被动员出来,朝鲜当局并没有在国内公开联合国的谴责声明,这50万人也不知道当局此举的背景,就像我们突然被召回平壤时一样。对他们来说,现场长达40分钟的璀璨焰火、金正日的亲临现场,都是伟大领袖爱民如子和国家强盛的体现,一张张兴奋的脸庞,在忽明忽暗的红绿余光中,如痴如醉。

  站在观看焰火的最佳位置,我回想之前那些“荒唐”的预感,不禁哑然失笑。信息就是力量,完全没有信息时,你只能被掌握信息的人牵着走,然后凭靠臆想或之前的误解去判断未来,最终导致误判,之前的种种准备只会显得徒然和可笑。其实,如果在这种环境长久生活的话,也许我也会变得一切听任掌握信息者的指挥,随波逐流图省事。

  朝鲜法则

  外国人初到朝鲜,总是对一切充满好奇,什么都想看、想拍。其实,这个好奇心很大原因是因为朝方处处设限而被放大的。外国人在朝鲜不能随意出外,一定要集体行动、当地人员陪同。因私自出外而被人民群众举报、被警察带到派出所最后要地陪人员前来认领的情况时有发生。在朝鲜街头,外国人一下就被认出来,人民群众的警觉性极高。

  世上有两种法律,一种是只要法律没禁止的,你都可以做;另一种是只要法律没允许的,你都不能做。朝鲜社会明显就是后者。例如整洁大街可以拍,寻常小路不能拍,军人、平民特写不能拍,连建筑工地、工厂烟囱也不能拍。即使你毫无恶意,朝鲜人还是会觉得那种画面不好看,有损国家形象。他们竭尽所能地只让“美好的”画面流出国外,殊不知这种刻意所为反而让外国人觉得只是虚假,连真的美好画面也丧失了说服力,适得其反。

  关于这一点,在我们和朝方合作的过程中,每次出现分歧的时候,都必须一再耐心地向他们解释:多元呈现,才有说服力,何况那些他们认为“不美好”的画面,反而更接近生活、更真实,生活化的场景才是人性的、最有说服力的,也更能显示朝鲜的自信和成就。有意思的是,这样一次次的坚持、沟通和妥协,逐渐我们发现朝方人员的态度有了变化,他们仍然会不放心,但起码会让我们有限度地尝试。

  在2009年之后,我们摄制组每隔一年去一次朝鲜,都能感觉到尺度的松动。但有一点很重要,和朝鲜人交往,必须坚守诚信,对有关画面不能过度演绎,尤其不能把一些看不到的成见硬套在一些不相关的画面上。

  这个其实是新闻人的基本操守,但在过去和其他外媒的合作中,朝方似乎领教了不少外国记者为证明主观判断而过度演绎的教训。

  2010年秋天,我们第二次赴朝,其中一个拍摄项目是农村的情况,朝方答应了,带我们去沙里院的嵋谷合作农场。

  沙里院在平壤以南约100公里处,是1958年最后一批中国志愿军撤出朝鲜的地方,嵋谷合作农场也是一个比较成功的示范农场。因为小时候曾在中国农村生活过一段时间,我见到农民特别有亲切感,还和朝鲜农民大哥说起自己童年时在水稻田里摔成泥人的糗事。

  在现场采访中,我们用轻松诚恳的态度,和采访对象分享一下相关的个人经历和趣事,很好地纾缓了采访对象的紧张情绪,所以一路过来我们的拍摄气氛都很好。

  但最后还是有了一点小波折,按计划我们本来应该是和社员一起吃午饭,这个镜头朝方事前也没有明确反对,但到最后关头,朝方负责人却怎么也不同意,态度之坚决让我很惊讶。

  事后我追问陪同人员到底怎么回事,她才隐约透露说,前几个月有另外一个外国采访队来过,和社员一起吃过午饭,现场气氛明明很开心,采访队还赞不绝口说好吃,说一定要把社员的幸福生活介绍给观众,结果他们回国后播出的片子,却把朝鲜农民的伙食说得很不堪,所以,农场方面再也不让拍了。

  我知道那个片子,实际上,它还因为其他方面的问题,让两国的相关人员都惹上了麻烦,可谓数败俱伤。

  四年来的经验告诉我,朝鲜人也和你我一样,都是人,他们也想拥有更好的生活,但不能忍受歧视。面对朝鲜,任何谨慎的尝试一旦被发现上当被骗,门就会再度关上,要再打开就更难了。保持接触、维护渠道,才有将来一切发展的可能。

  在朝鲜采访要很小心,不能说“北韩、南韩”,要叫“北朝鲜、南朝鲜”;同样在韩国也是,称呼要注意反过来,我们说惯的“朝鲜半岛”也要改成“韩半岛”,“朝鲜民族”要说成“韩民族”。万一不小心说错,南北两边的人都会觉得你冒犯了他们。

  在朝鲜,如果一旦涉及政治问题,气氛就会很严肃。每次采访涉及政治或领导人的问题时,我总是对朝鲜人那种千篇一律、用词一致的回答感到很熟悉。不是因为听他们说得多了,而是想起咱们中国人不久前也是这样。我能明白他们这么回答的原因,实际上也只能如此回答。他们口头的答案是否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其实并不重要;当他们不仅言论上这么说、行动上也服从着国家和领袖的指挥时,客观的事实就摆在那里。

  朝鲜和中国

  回到开头那四颗齿轮和一粒蚕豆的比喻。朝鲜民族夹在中美日俄四个大国之间,可谓命途多舛,任何一次的大国角力它都身受其害。

  这里经济长期落后(韩国可算是朝鲜半岛历史上最富强的国家了),中日甲午战争前几个王朝都是中国的藩属,地位低下,甲午战争后沦为日本殖民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多了一个美国因素,朝鲜半岛又被东西方阵营分裂成两个国家,南北从此走上大相径庭的发展道路。但有一点必须承认,这是个凝聚力和自尊心都极为强烈的民族。也正是这种性格,锻造出他们面对外界挑战的时候都不惜以更强悍的面目做出回应。

  有一回我请一名朝鲜官员吃饭,他以前是一名人民军军官。酒过三巡,酣畅之际说到朝鲜祖国解放战争纪念馆(也就是朝鲜战争)里面只有极少部分是关于中国人民志愿军。

  我问他:“你认为,你们祖国解放战争是谁打赢的?”他很聪明,马上意识到我想说什么,很认真地说:“我知道中国人民帮了我们很大忙,这个我们很感激。但是在中国解放战争中,朝鲜人民也提供了很大帮助啊,那时我们虽然很困难,但也支持许多武器弹药给中国啊。”

  他说的这一段历史,知道的中国人并不多。

  根据丁雪松(女,1946年-1950年在朝鲜担任华侨联合总会委员长、中国东北行政委员会驻朝代表)忆述,在东北解放战争期间,朝鲜在两年内支持解放军2000多车皮军火弹药和战略物资,超过一半是无偿支持,其余的通过物资交换进行。

  丁雪松是著名音乐家郑律成的夫人,郑律成是朝鲜光州(现位于韩国)人,抗日战争期间到中国,加入中国共产党,1939年在延安谱下《八路军进行曲》,也就是现在大家朗朗上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郑律成随妻子返回中国,后加入中国籍。

  实际上,朝鲜援助中国的还不止这些,在解放战争时期,朝鲜为解放军解决了许多军火原料采购、运输问题;当解放军遭遇困难时,朝鲜又成为撤退转移、治疗伤员、储存战略物资的大后方,金日成当时对前来求援的中共代表,也说过“中国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及至1949年建政,朝鲜又成为第一届政协(当时的中国最高权力机构)委员抵达北京的重要跳板。怪不得毛泽东在决定“抗美援朝”之前说了句著名的话:看到别人有难不支持心里难过。到了1960年代初的中苏大论战,朝鲜是少数站在中国一方的共产国家。

  换位思考一下,在这位朝鲜官员心中,掂量朝鲜曾经对中国的支持,分量和中国对朝鲜的支持不相伯仲,不是很能理解吗?国家之间、政党之间就是这么回事,有共同价值、成为利益共同体,一切好说;价值观不同、共同体分裂了,就各走各路,说到底,谁也没欠谁。至于将来怎么办?只有面对现实,理性处理,以感情论事不仅是一种本位主义,还会造成更大分歧。

  事实上,朝鲜人也认为他们在长达几十年的冷战期间,为社会主义东方阵营顶住了美帝的入侵,付出巨大。而随着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世界冷战以国际社会主义阵营瓦解而结束,朝鲜丧失“社会主义东方世界”桥头堡的地位,靠共产阵营支持的朝鲜经济顿失所依,政治上的孤立也令朝鲜不可能得到国际组织的贷款,加上自然灾害几乎摧毁了这个国家的农业。

  一方面盟友没了,另一方面强敌虎视眈眈,为了保住政权、确保国体不被颠覆,金正日在1995年正式提出一切以军事为优先、宁要子弹不要糖果的“先军政治”,把朝鲜变成全军干部化、全民武装化、全国要塞化的军事国家,无时无刻不在准备战斗。

  从黑乎乎到万家灯火

  种种历史因由,造就了朝鲜的现状。现在南边的韩国已经进入发达国家行列,而朝鲜仍然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按国土面积计算,朝鲜(12万余平方公里)比韩国(10万平方公里)还多2万余平方公里,相当于三个上海市,但朝鲜总人口(2400余万)只及韩国的一半(4900万);按人均收入算,朝鲜经济学家能透露的官方数据是——2007年有638美元,但同期韩国的人均收入已经突破2万美元。双方的差距一目了然。

  朝鲜近年来也有不少尝试发展经济、改善民生的措施,尤其是当金正日在2007年年底提出,要在2012年实现“打开强盛大国之门”(官方口径是,朝鲜要成为政治、军事和经济强国,前两个目标已经实现,剩下的就是经济攻坚)的口号后,经济建设步伐明显加快,和中国的经济合作也飞速发展。

  今年我们采访到了朝鲜一位重要的经济政策智囊。他说,2003年中朝两国的贸易只有10亿美元,2010年已经发展到34亿7千万美元,朝鲜的无烟煤和矿石大量卖往中国,同时也从中国引进各种技术进行本土化发展,在朝鲜的中国商人越来越多。

  这其中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中朝合资企业,是位于平壤郊区的一家饲料厂,生产多种禽畜和水产饲料,供不应求,而它的中方大股东,就是当年名噪一时的“文革白卷英雄”张铁生。

  不仅和中国的经贸往来大增,这位经济智囊还透露,朝鲜为了实现可持续发展,将加强发展多元经济,改变以往的单一模式。这里指的是,拓展和其他国家的经济合作。

  这项政策在金正日时代就开始执行,不断增加和欧洲国家、东南亚国家的合作,例如引进意大利的苹果和种植技术,和新加坡公司合作开发南浦港,从其他国家引进禽类和水产大规模养殖,这些措施的具体效果不会一蹴而就,但毕竟是在逐渐展开。

  及至金正恩时代开始的2012年,朝鲜领导层率领经贸官员出访的次数更是大幅度增加。从今年5月到8月,朝鲜劳动党第二号人物金永南,就先后率团出访新加坡、印度尼西亚、越南、老挝,随团者包括投资部门、轻工业部门、矿业部门的高官。

  这几年每次我们去朝鲜,都能发现平壤市面的灯光明显增加,尤其以前一到夜里就黑乎乎的住宅楼,也逐渐变成了万家灯火,当地人说,是因为军队参与建设的一些水电站陆续落成,供电情况大有改善。

  增加透明度

  今年4月在朝鲜的经历,相比起以前的经验,更是感觉到这个国家的变化。自从金正日在去年11月遽然而逝,大家都盯着朝鲜会出现什么情况,仓促接班的年轻人金正恩有多少能耐?此次朝鲜宣布要发射卫星、允许记者现场采访、举行金日成百年诞辰大阅兵等项目,为此行添上重要观察点。

  金正恩上台后的这一招,创下许多纪录:邀请朝鲜历史上最多人数的一百多位外国记者到访、开放卫星发射场和卫星控制所、安排航天官员和专家接受公开采访(几乎有问必答)、为每位记者的房间安装宽带上网、批准美联社在酒店和阅兵现场设立多个卫星站供各路记者做直播等等。相较之下,朝鲜当局食言没有让记者现场观看卫星发射过程的事情,反而显得没那么瞩目了。

  4月13日,朝鲜发射卫星失败后,官方在半天之内向国内外宣布,这也是一创举。过去发射的两颗卫星,尽管国际社会一致判定是失败之作,但朝鲜官方至今还是坚称——卫星在天上飞得好好的。

  对外界朝鲜当局也许无法隐瞒,但要做到对国内守口如瓶,我相信他们一定做得到。我私下问随行的一位新闻委员会官员:“为什么你们这次会承认失败?而且还中断正常电视节目向全国宣布?”这位官员说:“这和邀请你们来朝鲜的原因是一样的,我们希望增加透明度,让世界都了解我们。”这是我第一次从朝鲜官员口中听到“增加透明度”一说。

  当天下午,一百多名外国记者在朝鲜当局神神秘秘的安排下,经过严格安检终于离开孤立在大同江上的羊角岛国际饭店,被带到平壤的核心地带——万寿台岗,这里就是那尊著名的金日成铜像的摆放处。

  我们到场才发现,台岗上的金日成铜像已经不见,代之以两座同等高度的铜像包裹在白绢之中。从台岗往下,延绵至大同江两岸、及至对岸远处的党徽纪念塔,全是密密麻麻的人海。原来这个盛大活动,是金日成和金正日的新铜像落成揭幕。

  “增加透明度”是需要过程的,希望下次再去朝鲜,朝方能预先告知具体的采访活动,而不是把记者像摄影机录音机一样挪来挪去。

  下午5点钟,全场响起《欢迎曲》,旋律振奋激昂,配上预先录制好的欢呼,极具鼓动效果。这是一首从上世纪七十年代起就被赋予唯一用途的音乐——代表最高领袖到场了!和以往我们见过的金正日出场情况一样,全场数十万军民配合音乐山呼“万岁”,掌声雷动,热烈欢迎他们的新领袖——金正恩。他刚刚被最高人民会议选举为最高权力机构国防委员会的第一委员长,完成了接掌党政军最高权力的法理程序。

  金正恩神态自若,笑容满面,在一众党政军要员的簇拥中,向群众频频挥手致意。几个小时前被赋予重要意义的卫星发射以失败告终,但这时在金正恩身上看不到任何遭受挫折的迹象。为时约一个小时的新铜像揭幕仪式,最后在夕阳中以燃放焰火告终。由于天色尚亮,焰火没什么璀璨的效果,倒是硝烟弥漫着万寿台岗。金正恩,这位年轻的领袖,就在硝烟和欢呼中华丽而去了。

  未被张扬的渐变

  第二天,4月14日上午,第二场庆祝金日成百年诞辰的万人大庆典在金日成体育场举行,八十多岁高龄的最高人民议会委员长金永南发表了一个多小时的长篇讲话,歌颂金日成、金正日前两位两袖的卓越和伟大,末段歌颂金正恩时,念出了那句大家熟悉的“金正恩是朝鲜的天降名将”论。那时我们在场内还开玩笑说,金正恩这次这么多新创举,会不会很快就打破传统,亲自发表一下演说。没想到,这个猜想很快就成为现实。

  4月15日,金日成百年诞辰,金日成广场举行了有史以来最盛大的阅兵式,而金正恩也在这个重要场合发表了他的第一次公开讲话,为时约20分钟。比起他的父亲金正日在1992年人民军建军60周年阅兵时短暂的五秒演说“光荣属于英勇的朝鲜人民军”,金正恩此举不但备受外界关注,连在场的朝鲜高级官员也惊讶不已,他们完全没料到能亲耳听见最高领袖的声音。

  对于朝鲜当局来说,“白头山血脉”是向民众宣传领袖合法性的重要基石。曾经在白头山(中国称长白山)打过抗日游击战的金日成,是打败日本帝国主义、光复朝鲜的史上最伟大的民族英雄;金日成又率领人民军和指导中国人民志愿军作战,击退了美帝国主义的入侵,取得祖国解放战争(朝鲜战争)的胜利。金日成奠定了朝鲜作为一个独立国家、自立民族的主体性;而他的儿子金正日,则因为高举主体思想旗帜和缔造先军政治,让朝鲜发展成一个帝国主义者再也不敢轻举妄动的拥核国家,一个军事强国。他们两位都是朝鲜的救星,而金正恩,则是民族的未来。

  这套论述在渗透到朝鲜每一个角落。早在2010年秋天金正恩初露头角,我们采访的朝鲜人,涉及金正恩时必言:“金大将的长相酷似伟大领袖金日成,我们的未来一定是辉煌和灿烂。”数十年的经营,血统论已经深入民心,不管是军人、学生、干部或者是退休老人。对于外界时不时就有“朝鲜政权不稳、金正恩地位不稳”的风传,真正见识过朝鲜的人,一定会打个大问号。

  我曾经在北京访问过一位志愿军老战士,他对大部分朝鲜人民如今的生活困苦痛心不已,但他也说:“每一个国家的每一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国家的现状负责。”我深以为然。

  金正恩上台后,朝鲜整个社会的气氛似乎没有以前紧绷得那么厉害。我们接触到的官员在镜头外都比以前敢说话,没以前那么千篇一律。我们到处拍摄的时候受到的限制也没以前那么死板,甚至在街上对朝鲜路人点头微笑的时候,对方正面反应的频率,也比以前增加。

  人们似乎没有那么怕外国人了。虽然男士们还是那传统的“朝鲜三装”:军装、西装、劳动装;但女士们的服装越来越多姿多彩。话说回来,如果有一天平壤街头出现牛仔裤或T恤,我一点也不意外。

  执笔之时,来自朝鲜官方和外国媒体不断传来金正恩即将推行新政、重点发展经济的消息,其中包括朝鲜农村开始进行改革(尽管朝鲜官方十分反感“改革”一词,但叫什么名词不是重点,做了什么行动才是)、军队控制的部分金融机构被裁撤、派遣大批干部赴华学习等等,我想起金正恩在4月15日阅兵典礼上的首次公开演讲,他在大段重申主体思想和先军政治的重要性后,如是说:

  “我们的人民经受了种种考验,战胜了无数困难,不再让忠于我党的人民遭受饥饿之苦,让他们享受社会主义的荣华富贵是我党坚定的信念。我们应牢记金正日同志的遗愿,把朝鲜建设成为经济强国,真正提高朝鲜人民的生活水平。”

  如果真能如此,那么,应该祝福2400万朝鲜人民。

  (作者系凤凰卫视专题主编,其主编的《朝鲜纪行》纪录片曾获国际广播协会高度评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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