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NN状告特朗普庭审实录(上)

       特朗普与美国有线新闻网（CNN）爱恨纠葛三年多，终于到了走上法庭这一天。

 

　　当地时间11月14日下午三点半，首都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联邦法院六楼的28A法庭里，一边坐着代表CNN律师团一行六人，另一边是为特朗普辩护的四位司法部代表。

 

　　律师桌后，一排黑色的围栏，隔开四排长形的木制板凳，那里挤着大约60位旁听者。他们是几小时前就在法庭外排队等待的记者、在法院工作的书记员、实习生、以及一般民众。

 

　　这里进行的，是一起受到全球舆论关注的诉讼案。

 

　　诉讼案的“主角”、CNN首席白宫记者阿克斯塔（Jim Acosta）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他走入法庭的时候，一位穿着蓝色外套的男子对他喊，“JIM，你该被合法地吊死”。

 

　　自11月7日阿克斯塔与特朗普在白宫记者会上言辞交锋，白宫吊销了他的白宫记者证后，“反特”和“挺特”阵营的对立再度被激化。

 

　　听到辱骂自己的喊话，穿着整齐西装、蓝领带，一头银白发的阿克斯塔没有回应，这一形象跟他平常在白宫记者室做报道时没什么差别。在白宫时，他与特朗普或他的发言人时常唇枪舌战，成为全场焦点。但14日的整场庭审，阿克斯塔一直沉默不语。

 

　　3点42分，穿着黑袍的联邦法院法官凯利(Timothy J. Kelly)走入法庭。这位去年由特朗普提名上任的法官未作停留，直接走向庭内位置最高的法官席。

　　全体起立后，凯利宣布这场针对CNN状告特朗普的临时动议庭正式开庭。

 

　　本月12日，因为首席白宫记者阿克斯塔的白宫记者证遭吊销一事，CNN向法庭提告，状告美国总统特朗普、白宫幕僚长凯利、白宫新闻秘书桑德斯、白宫联络室副主任湘恩、白宫特勤局主任艾尔斯、以及收回阿克斯塔白宫记者证的特勤局干员等六人。

 

　　在18页的诉讼状中，CNN控告：没收白宫记者证的行为及过程，已违反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规定的言论自由（记者无法履行职务、涉嫌处罚观点不同的记者）及第五条修正案法律规定的正当程序（取消过程未有通知、未给予申诉机会、没有具体衡量标准）。

 

　　CNN同时向法官提出请求，在展开正式庭审之前，先针对“临时禁止令动议”开庭，争取让法官先以“临时禁止令”方式禁止白宫的作法，在诉讼进行的过程中让阿克斯塔暂时恢复记者证。

 

　　因此，这次庭审，只能算是CNN挑战特朗普的第一回合。

 

　　（11/14 民众在联邦法院外举着国旗与标语  唐家婕/摄）

　　

        庭上交锋一：

　　白宫决定是否侵犯言论自由权？  

 

　　开庭后，CNN律师布特劳斯首先站上发言席。他阐述了阿克斯塔因为失去白宫记者证，无法履行职务，白宫伤害了阿克斯塔受宪法第一修正案保护的权利。

　　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是保护新闻自由的根源，规定国会不得制定剥夺言论自由或出版自由的法律。

 

　　布特劳斯试图举证，指控白宫吊销记者证的动机，是来自对阿克斯塔“反特朗普”新闻视角。而特朗普对CNN、对新闻业的攻击从2015年竞选开始就一直持续。

 

　　布特劳斯在法庭上念出过去几则特朗普在推特上怒怨CNN的推文、以及特朗普竞选团队在开庭当天上午，以这场官司为背景发给支持者的电子邮件。

 

　　“（指控CNN记者）无礼只是一个暗示，事实是在说我不喜欢你这个有反骨的记者。” 布特劳斯说，这是特朗普政府一种毫不掩饰的新闻审查、并排除“异议”记者的作法，特朗普政府现在正在表明：总统可以为所欲为，包含禁止记者进入。

 

　　（11/14 CNN律师布特劳斯在法庭外对媒体发言  唐家婕/摄）

 

　　对布特劳斯的指控，法官凯利发言称，总统过去三年来批评CNN的话语也受到言论自由保障；其次，CNN无法证明过去这些批评与今天吊销记者证的作法有直接关联，且CNN还有约50名员工拥有白宫记者证。

 

　　“你又如何解释，其他与特朗普’观点’ 不同的记者，没有被取消记者证呢？”

 

　　代表特朗普的律师、司法部副助理检察长伯纳姆随后发言，把关于宪法第一修正案的辩论转到另一个层面。他反驳称，不能以第一修正案为由，否认美国总统管控谁进入白宫的权力。

 

　　伯纳姆说，无论是在椭圆形办公室或新闻发布会，美国总统都处于制定规则的权威顶峰，如果他想将所有记者排除在白宫之外，“他显然可以自行决定这样做”。他强调，取消记者证绝对没有歧视，而是“必要控制”。

 

　　“（是否）让记者进到白宫，与第一修正案无关，而是总统拥有的自由裁量权。”伯纳姆说。

 

　　法官提出一些假设的情况，比如白宫是否可以告诉任何一位记者，“我们不喜欢你的报道，所以我们要拿走你的记者证。”伯纳姆回答，“基于法律，是的”，撤销记者证完全合法。

 

　　伯纳姆同时解释，白宫吊销记者证的决定是针对cnn记者“哗众取宠的表现和扰乱新闻发布会’’，而非歧视他的个人观点。“如果没有对此类行为进行管理，总统进行新闻发布会的能力将受到阻碍。”

 

　　庭上交锋二：

　　涉事记者扰乱白宫秩序了吗？

 

　　（11/7 特朗普在白宫东厅的记者会上点了阿克斯塔提问   唐家婕/摄）

 

　　特朗普的律师伯纳姆在发言席念了一段白宫新闻发言人桑德斯的声明，强调阿克斯塔扰乱记者会秩序。

 

　　“当一名记者有这样的行为，白宫就无法进行有秩序并且公平的记者会。现场还有超过150名记者，宪法第一修正案并不是只为一名想要独占全场的记者服务。”

 

　　针对上述指控，CNN律师针锋相对。

 

　　还原11月7日白宫东厅记者会的现场，那是中期选举结束后第一天。特朗普在白宫东厅亲自主持这场聚集超过百位国内外媒体的记者会，并在开始不久后，就点了坐在第一排位置的阿克斯塔提问。

 

　　“谢谢你，总统先生。我想质疑你在中期选举竞选最后阶段的一个论述，那就是….” 阿克斯塔接下麦克风，还没说完，被特朗普打断。

　　“又来了。”特朗普开始显露不快。

 

　　阿克斯塔没管总统，继续说道，“你持续使用“侵略”一词来形容离美国尚有数百英里的中美洲难民大潮，是不是试图妖魔化移民，刺激选民？”

　　特朗普多次试图打断阿克斯塔的提问，并回答称说“侵略”没有争议，也没有要妖魔化移民的意思。

 

　　但阿克斯塔不依不饶，继续追问。特朗普开始讽刺阿克斯塔：“老实说，我觉得你应该让我来管理这个国家，你来管理CNN。如果你做得好，你们的收视率就会更高。”

 

　　阿克斯塔当没听见，继续追问关于通俄门调查的问题。

 

　　此时，特朗普终于失去耐性，反复说“够了、够了”、“放下麦克风”，甚至作势离开讲台，显示不愿意再接受阿克斯塔提问。旁边一名女实习生站起身来，试图从阿克斯塔手中取回麦克风，但他没松手，说了句“不好意思，女士”，继续提问。

 

　　最终阿克斯塔交出麦克风，实习生递给另外一名记者。

 

　　但特朗普气仍未消。他回到讲台，指着阿克斯塔说，“CNN应为有你这样的人为他们工作感到羞耻。你是一个无礼、糟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