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新网】(记者 穆为
周卫)
中国证监会投资者保护局局长李量涉嫌违法违纪,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证监会网站12月1日晚第一时间公布了这一消息。
据多个可靠信源向财新记者透露,李量是在12月1日上午被中纪委六室带走,有关部门没有向证监会通报具体案情。
中纪委六室负责华北地区党政机关的腐败案件,包括北京、天津、河北、山西,其中山西是最近反腐的重灾区。
财新记者从不同的消息来源均获悉,李量因在
创业板部工作时期的问题而被调查。有消息称案情或与一些创业板公司在争议中获准上市不无关系。不排除李量是因查相关高官的贪腐案而“拔出萝卜带出泥”。当然,有关定论有待有关部门的调查和正式的信息披露。
值得注意的是,财新记者调查发现,近日被查处的山西令氏家族
令完成与其控制的私募股权基金
汇金立方,后者投资的7家公司均很快在A股上市,6家都在创业板,其中包括近年来发展势头颇好的视频网站
乐视网(300104.SZ)。
李量被调查的消息迅速在投行圈激起波澜。因为李量曾长期参与发行监管,一些投行人士认为此案可能会引发“行业地震”。
李量是证监会发行监管领域的资深干部,曾长年供职发行部和创业板发行部。他是中国证券市场主板发行核准制、创业板发行上市、境外上市、证券发行保荐制度、可转换公司债券和公司债券制度和法规具体制定起草者,审核或直接组织审核了大量A股主板、创业板和H股上市公司的IPO申请。
创业板强人
在主管主板和中小板的发行部,李量曾担任多年处长。2009年创业板推出后,李量升任创业板部副主任。创业板开板的庆典上,李量对创业板公司提出诚信为本、做正人君子、慎用关联交易、专注主业等十四点建议。李量在创业板IPO审核中分管拥有实权的处室,长期分管法律,也曾同时分管过财务审核一段时间,且管理风格相当细致、强势。众所周知,财务和法律是创业板审核中两大重要处室。
创业板成立之初,设一正三副的部门主任,原上市公司监管部副主任张思宁(女)任创业板发行监管部主任,原发行部副主任曾长虹(女)主管创业板发行审核委员会,原非上市公众公司监管部副主任李量主管创业板部的法律事务,来自深交所的创业板公司管理部总监刘勤主管财务。
“张思宁不太愿意揽权,刘勤很快就走了,惟有李量和曾长虹是创业板发行部真正的实权人物。”据一些曾与他们有过工作接触的市场人士介绍。创业板部成立后执行了较以往更加严格的审核纪律,关键环节“双人审核、多人参与”,但是李量“胆子大、敢拍板”,喜欢“说了算的感觉”,亦被发现与一些中介机构和拟上市企业存在私下接触的行为。
“李量有时候会关起门接待企业方面的人。这是明显违规的。”有知情人士说。
创业板早期因上市公司上市发行高市盈率和遭暴炒而颇诟病,但创业板公司上市后,用超募资金大肆收购业内资产,以实数填虚数的做法,也被市场看好而更加推高估值。这更加刺激了各类公司想尽办法谋求审核制下的IPO。
财新记者从不同的消息来源均获悉,李量因在创业板部工作时期的问题而被调查。有消息称案情或与一些创业板公司在争议中获准上市不无关系。
汇金立方
经财新记者前一段时间的调查,一家叫“汇金立方”的私募股权基金开始浮出水面,这家PE被证明是那个在创业板疯狂的年代,最大的受益者之一。(详见财新网报道《
令完成的财富故事》)
汇金立方成立于2008年,在pre-IPO投资上命中率极高。据财新记者不完全统计,汇金立方所投资企业中,有7家已经成功上市,其中6家在创业板上市,粗略统计,股份估值约12亿元。汇金立方的董事长化名王诚,真实名字是令完成,今年55岁,添山西令氏家族五兄弟之末,其兄令政策、令计划均为高官。今年6月,原山西政协副主席令政策因违法违纪接受组织调查,今年10月,商人身份的令完成亦被查。
财新记者查阅公开资料发现,自2008至2010年,汇金立方先后入股乐视网、神州泰岳(300002.SZ)、东方日升(300118.SZ) 、东富龙(300171.SZ)、海南瑞泽(002596.SZ)、光一科技(300356.SZ)以及腾信股份(300392.SZ),这7家公司全部于2009至2014年间上市。其中,除了海南瑞泽是在深圳中小板上市外,其余6家均在创业板上市。上市后,汇金立方均果断套现。据财新记者根据公开资料保守测算,去除投资成本,汇金立方已套现获得净利至少3.94亿元,尚持有的股票最高浮盈7.88亿元。
在这一系列投资中,最引人关注的是汇金立方入股乐视网。一直有资本市场人士质疑,乐视网于2010年的上市疑点重重,其收入及利润数据均有大量水分。而创始人和控制人
贾跃亭出走海外,也令外界猜测重重。
2008年7月,汇金立方成立后的首个投资项目是乐视移动传媒科技(北京)有限公司,即乐视网的前身。汇金立方出资360.71万元,持股6.06%,仅次于贾跃亭,位列乐视第二大股东。
2008年12月,持有乐视网84%股份的贾跃亭,将其部分股权转给公司高管层,除了500万元转给亲属贾跃芳、227万元转给副董事长刘弘外,获得200万元股权的李军是拿到股份最多的高管。李军是令完成的妻弟。
2010年8月,乐视网在创业板上市后发展颇为强劲,李军、汇金立方所持有的股份在解禁后陆续减持,李军也离开了乐视网。乐视网2013年年报显示,当年年底,李军减持1755多万股,按35元的平均股价计算,价值6亿多元。汇金立方在2011年即大规模卖出乐视网股票,2013年半年报中已经看不到它的踪迹,保守计算其收益超过3亿元
有数位消息人士告诉财新记者,乐视上市过程中曾得到来自令完成方面的帮助。“有人给证监会打了电话,打了招呼。”
在乐视上市阶段,李量在证监会创业板部如日中天。
意外调岗
2012年3月,时任证监会主席郭树清主导了证监会机关一次大规模的轮岗,将前后台人员大对调。李量从炙手可热的创新部副主任的职位上,被轮换到了机关党委担任副书记,同时担任工会副主席,虽然级别转成正厅,但仍被认为有“明升暗降”、大权旁落之意。当时,就李量轮岗至工会一事,有了解情况的内部人士曾表示,李量为人做事比较强势,调离创业板对他也是一种“保护”。
2013年10月底,证监会投资者保护局原局长季向宇因个人原因请辞,李量接替了这一职务。今年11月12日,中国证监会在上海举办“沪港通投资及风险教育专题培训会”, 李量曾就沪港通跨境投资的风险教育和投资者保护内容作了讲解。5月10日,李量在“清华五道口全球金融论坛”发表演讲,谈到中国证监会在推进市场化的诸多转型。
1965年出生的李量是重庆人,1986年本科毕业于四川大学经济系,后获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硕士、中国社科院经济学博士等学位。上个世纪90年代,李量供职于国家计委(现在的国家发改委)综合司工作,官至副处,分管企业集团,后以访问学者身份赴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深造,在求学期间转成研究生就读,取得哥大国际关系学院的硕士学位后,在世界银行中蒙局和金融局任职了半年,1999年回国后,即调入中国证监会工作。李量在担任创业板副主任之前,曾任证监会非上市公众公司监管部副主任、证监会发行部助理巡视员、重庆证监局副局长等职。虽有哥伦比亚大学的学位,李量并不被视为标准的“海归”,因为其英文不够标准流利,在国外金融机构工作的时间也不够长。
李量的性格并非特别沉稳低调的官员类型,个人爱好舞文弄墨。他曾发表多篇诗歌、散文,任中国金融文联副主席、中国证券期货作家协会主席等,是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他在办公室常摊开纸墨写字。创业板刚推出时,李量兴之所至,在飞机上写就2000字的长诗。
对于李量涉案,相关人士均十分惋惜,认为他即使在发行部门给予某些企业“通融”的待遇,也应该是按照上峰指令给予方便,“因发行部整年坐在火山口、聚光灯之下,战战兢兢,怎敢有非份之想。”“即使收了好处,也是在压力之下”。财新记者在2013年初做封面报道《
发审的秘密》之时即发现,IPO公关团队“搞定11人”的“秘密”,只是掀开了冰山一角。■
财新记者曹文姣、于宁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