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
逻辑谬误:诉诸权威 & 诉诸大众
诉诸权威(Appeal to authority),就是不提供其他证据进行论证,直接把权威的论点(态度、观点)拿来支持或者证实自己的论点。这种谬误很常见,但也不好区别,因为一个专业领域的权威对该领域的观点通常准确度相当高,作为论据很有说服力,很难归类到谬误里。如果这个权威是跨领域的评论,那就要小心。如果这个专家是可以纵论天下的万金油,那更要小心。诉诸权威之所以成为谬误,主要是因为有人不会独立思考,把权威的话天然地当成了真理。独立思考的基础是依据事实,而非依据权威。事实>权威,不要盲从。在我三年前写的《为什么很多人缺乏批判性思维?》一文中,我曾经写道:什么是批判性思维呢?英文叫Critical Thinking。它的基本要求是你对外来的信息不能照单全收,不管这种信息的发布机构多么权威,发布者的身份多么高大,都不要照单全收。超出自己认知领域的事情要多看而不是立刻转发点赞。在自己认知范围内的东西则要考量一下。要经过自己的独立思考,要经过一定的质疑(或批判)。 换个方式来表达,批判性思维分三步走:
第一步,先别认同观点,而是要认定事实,就是Facts(事实)要尽可能的全面、准确。要特别注重细节,学会用细节去辨别真伪,假的东西一般都有细节漏洞。 第二步,基于事实做出自己的判断,形成Opinion(观点)。同时对别人的观点和逻辑是否基于事实要进行质疑。 第三步是反思,即事后的自我批判,对于自己在事实获取、推断过程中存在的问题进行反思,吸取教训,以提高自己的逻辑思维水平。 批判性思维是西方教育中特别提倡的,是我们的教育中缺失的。 什么是权威?我大致把权威分成五类: 一是权力,权力的权威来自于它的强制力,它可以干预你的生活,逼迫你服从。不服从的话就要付出代价。比如说,天主教在欧洲历史上曾经是最高权力,比世俗的王权的力量更强大。它审判并烧死主张日心说的异端布鲁诺,但日心说终究战胜了地心说。现在教会也不再对公民拥有权力,世俗政府主导了社会权力。自认为是上帝代言人的教会够权威吗?
二是主流媒体。它们在社会生活中主导了舆论,也影响大众思维。在西方社会里号称是行政、立法、司法之外的第四权力。在一些国家,它们就是权力的发声平台。它们发布的信息有相当的可信度,它们的观点可能代表了权力和社会主流的意见,这就是它的权威性。但它们说的东西全部就可靠吗?
三是各领域专业机构和专家。实话实说,就我一个文科生而言,对于自然科学领域的权威机构与专家还是挺敬畏的,因为自己不懂。但我对社科领域的专业机构和专家的观点就不会轻易采信,尤其是自己比较熟悉的国际关系领域。看到主流媒体上那些权威机构的国际关系专家分析乌克兰战争,我就会很不以为然。事实证明他们最后一个一个都变成了笑话。关于这样的砖家,我以前写过一篇网红文章《中美关系这些年,专家们没少帮倒忙》。文章已经在局域网上消失了,在文章的最后我是这么写的:我心目中的专家首先是有独立人格的人,有独立思想和批判思维的。他们了解事实,捍卫常识,敢于追求真相;他们不唯上,不欺上、更不瞒下、不欺下;他们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和严谨的学风;他们是懂得为国为民权衡利弊、能作出理性选择的人。我相信中国有这样的专家,只可惜能够在网络上发声的专家实在太少。于是,砖家遍地。
四是名人。名人不一定是专家,专家也不一定是名人。名人的话很有影响力,但未必就是对的。名人的成功经验可以很炫、很酷、很鸡汤,但实际上是不可复制的。
五是古人。在写作和讨论中引用古人、圣人的话是很多人的爱好,比如说“孔子说、孟子说、老子说......”,但他们的话都靠谱吗?2000多年前的思想到今天还是真理吗?
再说一遍:诉诸权威之所以成为一种谬误,是因为客观事实的有效性绝对高于权威的断言。哪怕是自然科学领域,实验数据应该比权威理论更正确。权威理论必须得到实验数据的支持。与诉诸权威这一逻辑谬误反向的谬误是诉诸大众。 大众就是大多数人,他们的意见就是对的吗?答案是不一定。 布鲁诺被烧死的时候,围观的大众(天主教信徒们)肯定在欢呼,因为他们也相信地心说,相信教会的权威。鲁迅笔下的人血馒头受欢迎不就是因为大众的愚昧吗?大众的情绪往往是不稳定的,很容易被权威(权力、媒体、专业机构)洗脑和煽动,出现群氓行为,比如极端的民族主义,再比如多数人暴政。 希特勒的宣传部长戈培尔就是一个擅长给大众洗脑的高手。他就任宣传部长后的第一件事是把纳粹党所列的禁书焚毁,进而控制德国媒体、艺术和信息传播。(不过我对戈培尔的佩服之处在于他对于希特勒的死忠。1945年希特勒自杀前任命他为德国总理。但在希特勒自杀后,戈培尔夫妇在毒杀自己的六个孩子后随即自杀。算是全家为希特勒殉葬。)纳粹分子戈培尔显然是那个时代德国的权威,他操纵大众的一些方法作为反面教材很有启发性。我摘录他的一些语录,让大家一起看看那些权威是如何给大众洗脑的。戈培尔说过:“我们的宣传对象是普通老百姓,故而宣传的论点须粗犷、清晰和有力。”“我们信仰什么,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只要我们有信仰。”“宣传的基本原则就是不断重复有效论点,谎言要一再传播并装扮得令人相信。”“如果撒谎,就撒弥天大谎。因为弥天大谎往往具有某种可信的力量。而且,民众在大谎和小谎之间更容易成为前者的俘虏。因为民众自己时常在小事情上说小谎,而不好意思编造大谎。他们从来没有设想编造大的谎言,因而认为别人也不可能厚颜无耻地歪曲事实……极其荒唐的谎言往往能产生效果,甚至在它已经被查明之后。”“大众传播媒介只能是党的工具,它的任务是向民众解释党的政策和措施,并用党的思想理论改造人民。”“报纸是教育人民的工具,必须使其为国家而服务。”“报纸上的言论,应当趋于一致的目的,不能被出版自由的邪说所迷惑。”“报纸的任务就是把统治者的意志传递给被统治者,使他们视地狱为天堂。”“人民大多数比我们想象的要蒙昧得多,所以宣传的本质就是坚持简单和重复。”“必须把收音机设计得只能收听德国电台。”“没有祖国,你什么都不是。”上面的一些话听上去是不是有点耳熟啊?
记住:事实>大众意见,不要盲从。要避免诉诸权威和诉诸大众的谬误,关键还是在于自己愿不愿意独立思考、能不能够形成独立思考的能力和习惯。在现有环境下,真的很难。
来源:东雷老评(公众号) 编辑:邓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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