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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史料集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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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2-24 15:41:34 | 只看该作者
【案例】
秦绍德:我所经历的解放日报改革
《解放日报》作为上海市委机关报,肩负着宣传报道的重任,肯定不能作为市场报来办。但我们能不能在此之外,办一张面向读者市场的报试一试?毛主席说:“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就得变革梨子,亲口吃一吃。”没尝过梨子,怎么知道梨子的滋味?


如今的延安中路816号解放日报社址是一幢历史深厚的老楼

上篇:思想解放的魅力
1995年8月,我离开教育行政岗位,回到本行———新闻单位工作,担任解放日报总编辑、党委副书记。直至1999年1月,被调离报社去复旦大学履新。在解放日报度过了1200多个难忘的日日夜夜。

人们常说,生逢其时。我们也是,赶上了改革的岁月。上世纪90年代,正是我国各条战线蓬勃改革的时候。我到解放日报,迎接我的也是方兴未艾的改革。

思想有多解放,报道就有多深

在改革开放初期,看一张报纸能不能站在改革的潮头,首先看内容的突破———敢不敢突破报道的禁区,将社会的脉动真实地奉献给读者;能不能以锐利的眼光、犀利的笔触指陈时弊,揭示真理。《解放日报》身为上海市委机关报,一直是改革开放的弄潮儿。1979年8月12日,《解放日报》破例在头版刊登了一条社会新闻《一辆26路无轨电车翻车》,由此突破了党报尤其是党报头版不刊登社会新闻的禁区。1991年2月到4月间,《解放日报》发表署名“皇甫平”的四篇评论,强调改革开放要继续讲,要有新思路,发出了坚持改革开放的强音。
汉口路300号曾经是解放日报办公地

思想解放不能是一阵子的,新闻改革要坚持推进。在新闻报道领域,面对新情况,要积极思考,勇于探索突破。1998年夏天,长江流域暴发了百年不遇的洪灾,武汉、九江等地抗洪救灾的形势十分严峻。对这场天灾以及抗灾斗争,报,还是不报?按照当时的规矩,地方报纸不允许自行采访报道隔省灾情。可是,武汉水灾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报社国内报道部的同志们早就蓄装待发,急得嗷嗷叫。在这当口,报社党委毅然决定把他们派到抗洪第一线。稿照写,什么时候见报,见机行事。在各报按兵不动的时候,《中国青年报》派了一批记者奔赴第一线,发表了几十张照片。兄弟报社的行动鼓励了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这是一个星期天,头天深夜新华社发了一张一位年轻的战士背着老大娘撤离现场的照片。这意味着一个信号:武汉抗洪救灾的现场报道可以在全国公开了。当班的夜班编辑部主任陈振平和我商量后,决定将这张照片登在第二天报纸头版正中央,并从此开始刊登本报从抗洪一线发回的独家报道。在国内新闻单位,我们是领先报道的几家。由于国内部记者出发早,写得早,他们的独家报道使《解放日报》成为读者争相阅读的报纸,而兄弟报社来不及准备,暂时只能转载新华社的报道。可见,思想是否解放,与争取新闻首发权是有直接关系的。难能可贵的是,当时国内部的同志为采写最新的稿子,不顾危险,冲到荆州炸堤分洪的第一线,离堤坝一千米不到。这搞得我们后方很紧张,几次下令让他们撤回(好在最后关头没有炸堤分洪)。哪里有新闻,就冲到哪里去。这就是解放日报记者的风采!


香港回归祖国怀抱的神圣时刻与1997年7月1日《解放日报》头版
对于重点宣传报道,如何既完成“规定动作”,又展现“自选动作”,创造性地做好工作,也是检验思想是否解放的标志。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祖国。这是一个百年不遇的重大历史时刻。早在一年之前,即1996年,报社编委会就在策划香港回归的报道,这是不用上级发指令的,民族荣誉感和自豪感已作了无声的动员。我们多么想派自己的记者到香港去作现场第一手报道,可是当时按照统一部署,除了几家中央媒体外,地方媒体不可自行派记者赴港。这使我们很懊丧,但没有气馁。我们决定事先以密集的专刊报道烘托气氛,营造宣传声势。1997年元旦起,我们每周出一期香港回归专刊,介绍香港的历史与现实,满足读者的需求,这在全国也是很少见的。当回归之日来临时,我们决定突破常规方式来处理新闻,以增强《解放日报》的感染力。首先是以图片新闻唱主角。考虑到香港回归新闻的焦点集中在7月1日凌晨,中英交接的场景是永铸历史的镜头,新华社第一时间传来照片后,我们商量决定用头版半个版的篇幅(下半版)刊登这幅照片。上半版只登一条新闻,新闻标题剔除了种种累赘,只留“香港今回祖国怀抱”八个大字,醒目而饱含深情。十分有趣的是,印刷厂告知现有字模中找不到这么大的字,只能照相制作了。后几版也以图片为主,文字为辅,而且照片尺寸都超常规。因为我们体会到,读者最需要的是要见证这一神圣的时刻,图片能满足他们的要求,而冗长的文字就显得多余了。二是增加了独家报道。自己不能去香港,我们就和中新社合作,由他们的记者写现场侧记,由香港带到深圳,再从深圳传给我们。这样,《解放日报》上就有了来自香港的独家新闻。一个有趣的插曲是,发行部和印刷厂的职工积极性特别高,决定在当天的报纸印刷过程中添加香料(印两万份),结果我们拿到的果然是香气扑鼻的“香报”,这在新闻史上大概也是创举。党委书记冯士能和我决定上街赠报,清晨出报以后,没料想一到外滩,早起的市民将我们围得水泄不通。人越拥越多,保卫科的同志一看我们有被挤压的危险,派了几个小伙子才将我们从人群中搭救出来。看着市民争相阅读《解放日报》,我们早忘了疲劳,心里乐滋滋的。事后我们查阅全国各地报纸,像《解放日报》这样版面处理回归新闻的,比较罕见。这再次证明,思想解放,对于办好一张报纸是多么重要。

告别纸与笔

改革开放的岁月,报纸的编排印刷也经历了重大的技术革命。先是“告别铅与火”,即由传统的铅字排版、铅印,改变为激光照排、胶印。行话称之为由热排改为冷排。这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告别纸与笔”,即由书面发稿、编辑,改为数字传输和编辑部网络化运作。
排字工人在用活体铅字排版
上世纪中叶的解放日报办公室即景
上世纪90年代初,《解放日报》已实现了第一步,即激光照排和胶印,淘汰了排字房、铅字铸机等。1993年底开始筹建谈家渡路印务中心(总面积10200平方米,总投资2.4亿元),1995年落成使用,印刷能力达到每小时392万对开报纸。

实现第二步,社内建局域网,实行数字传输,《解放日报》在全国不是最早的。之前,《深圳特区报》在1994年告别了纸和笔,是全国第一家。《文汇报》也在我们之前采用了数字传输和建局域网。但是,我们是后发先至,一步到位,改革得最彻底。

为了迎接这一次改革,1996年,我们抽调得力干部充实报社电脑中心,并开始和国内的电脑公司洽谈。当时,北大方正公司技术比较成熟,占据国内报业市场的70%多。但我们找了另一家正在这个领域开拓的公司———清华紫光。因为我们深知,适应国内报纸编辑三审制的网络流程,谁也没有经验,需要在实践中探索,必须找一家锐意进取的公司。果然,清华紫光和我们一拍即合,他们把解放日报局域网作为试验田,开发新的适应中国报纸需求的软件,双方合作颇为顺利。

1997年元旦过后的第一次党委会讨论决定,第一季度争取开通局域网,接入采编系统。

为做到这一点,必须要求社内所有采编人员都学会电脑写稿、改稿、上网传输。这个要求在今天看起来真是小事一桩,何足挂齿。但在当时,可不是小事。许多编辑记者用纸和笔写了一辈子稿子,突然要用电脑写稿、改稿,不仅操作上手忙脚乱,而且心理上也不适应,电脑上敲字的速度跟不上思维的速度,难免顾此失彼。编委会决定,1至3月份为培训期,所有人都参加培训。报纸的规定是硬性的,又是富有人情味的:55岁以下人员必须过关,55岁以上人员在一段时间内允许请人打稿,但要付对方劳务费。决定一下达,开始还有点议论纷纷,没过多久,情况大为喜人。电脑中心报告说,绝大部分人员都已过关,有些刚刚退休的老同志也要求给他们配备台式电脑,因为他们也学会了。可见,改革,包括新技术运用,只要让人们看到前景,大家都会赞同并投入。

真正的决战是在3月底。我把它比作是淮海战役也不过分。一是变原有的“纸+笔”为电脑输入、网上运行,生产方式做了根本的改变。在这一过程中,报纸正常的生产过程还不能中断,天天要出报,要准时发行。二是物理空间(生产环境)也有根本的改变,编辑部由分散在各楼层的小房间,改变为集中到主要楼层,大开间、低隔断的集体工作,这是多么大的变化啊!   
如今在解放日报办得红火的“上观读书会”

3月19日,报社召开中层干部会议作动员。会议要求全社“抓好四个环节,保证一次切换成功”。一是技术环节,万无一失;二是流程环节,不出差错;三是管理环节,依法治理;四是思想教育环节,干部带头,从严要求。

为保证决战胜利,局部先作了试运行和准备。刊期长、时间不紧迫的专刊专版先进入网络,实行网上发稿和编辑。摄影部同志也十分积极,已进行多次远程数码传图的成功试验。终于在3月底的一天晚上,所有稿件(包括当天的新闻稿)一次输入编辑、排版、传输成功。从此开始,解放日报的局域网就像高速公路一样,日日夜夜不停运行,保证着每天出版报纸,并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克服了远距离传输(异地、国外)的困难。

革新没有停步。根据报社编委会原先的计划,逐步将报刊资料、印刷、发行、广告、财务、人事、子报子刊等一一接入局域网。解放日报初步实现了网络化,后来先到,走到了全国报界的前列。

这次改革实际上是一场生产方式的革命。改变生产方式,首先转变人的观念。我们的体会就是,一旦认准了改革的方向,就痛下决心,坚定推进,不再犹豫。结果是,群众拥护,大家一起前进。

下篇:亲口尝一尝梨子的滋味   
改革对于报社而言,不仅意味着内容的突破(更加符合新闻规律)、技术的进步,而且还有经济体制的转型。

实行经济体制改革以后,报纸广告放开,发行不受邮发限制自行拓展,报社在市场经济的道路上走得很快,经济效益不断提高。从改革开放初期到整个九十年代,《解放日报》有过几次扩版,从最初四版扩大到八版,再扩展到十六版、二十版。扩版固然是为了满足读者日益增长的多种文化需求,但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推动力是经济因素。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繁荣,投放平面媒体的广告与日俱增,原有的版面不够了,就推动着扩版。但也不是版面越多、广告越多,就利润越高。这里有广告收入与报纸成本、内容增加的平衡关系,只有找到一个临界点,即内容可以承接、成本最低而利润最大,才是最合适的扩版方案。
首开“双休特刊”,《解放日报》当年应读者和市场需求扩版

在报业市场中我们发现,不是党报的晚报比我们走得更快,外地有一些党报还创办了晚报和都市报。这些报纸的发行量、营收和利润增长得也很快,主要原因是他们适应了读者市场需求。我们深受震动,但又有点不服气。《解放日报》历来走在全国报纸的前列,我们有经济实力,干部、记者队伍又很强,难道还办不出一家面向市场的报纸?

《解放日报》作为上海市委机关报,肩负着宣传报道的重任,肯定不能作为市场报来办。但我们能不能在此之外,办一张面向读者市场的报试一试?毛主席说:“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就得变革梨子,亲口吃一吃。”没尝过梨子,怎么知道梨子的滋味?

就在这时,机会来了。有消息传来说,上海市劳动局打算停办《劳动信息报》,希望有报社接收。我们赶紧一面派人去洽谈,一面向出版局申请报纸更换主管单位和更名。事情办得很顺利,筹办新报纸的议程提到了党委会上。党委会成员一致赞成办一张新的报纸,并提出了许多好的主张。
曾经是解放日报多年办公地的申报馆大楼

先要组建创建新报纸的筹备班子。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个方案:一是选几位有经验、年长些的记者,这样可能办得稳当一些;二是选几位优秀的年轻骨干记者,他们没有包袱,也许可闯出一条路来。经过权衡,决定从工交、国内、文艺、中国经济版等部门抽调四位同志来筹备新的面向市场的报纸,他们都在三十岁上下,却已有十年左右的新闻工作经历,采写能力都较强,管理能力还有待锻炼。

究竟要办一张面向市场的什么样的报纸?我们也心中无数。既然要让年轻人闯,就将报纸的市场定位和规划全都交给他们去设计,我们只是提出任务:这不只是要办出一张新报纸,而是要筹建一个新报社———一家面向市场的报社。因此,版面、编务、发行、广告、组织结构及用人机制要通盘考虑。这是一块试验田,各个方面都要试。

筹备组的年轻人对这项任务充满了热情和憧憬,他们在短短一个月不到走南(广东)闯北(北京),访问调查了《北京青年报》《精品购物指南》《广州日报》《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等十多家报纸,回来后就上海报业市场、新闻和服务内容、经营体制等问题,进行了激烈的争论。果然,出手的调查报告令人耳目一新,他们的调查结论是:

上海报业正处在卖方市场向买方市场的转变之中。市场已相当饱和,但仍有空间,上海缺少一张将新闻和生活结合得较好的、有冲击力的报纸。新报纸应该走进中青年(18-45岁)、走进家庭。新报纸不是晚报的翻版,应该是晚报后的报纸。

上海已有七家日报,但缺一张周报。新报纸出生在日报市场中,如同一棵苗;出生在周报市场上,就可能是一棵树。  

现在的报纸不缺新闻,但缺“真新闻”。新报纸应该登“真新闻”,就是着眼大局选择,紧扣大众热点,以严肃的态度写好看的新闻。  

新报纸还应该刊登比新闻更多的东西,注重实用性,成为“有用”的新闻纸。   

结论已十分明确,筹备组打算办一张新闻性、实用性兼有的,为年轻人服务的周报。

给尚未出生的婴儿起一个什么名字,也是一件有趣的事。筹备组最初起名《立报》。上海新闻史上曾经有过一张名声很响的小型报纸就叫《立报》,借用此名,容易叫响。我私下也想,筹备组成员皆三十左右,古人云:三十而立。叫《立报》倒也暗合此意。后来又有人提出,叫《申江报》,标明上海色系。上海历史最悠久的是《申报》,别名《申江日报》。解放日报地处老申报馆,用此名也不错。最后有人提出,此报以服务为宗旨,就叫《申江服务导报》吧,报头上的“申”字可大一些,表明和《申报》有联系。大家一看,再也提不出更合适的报名了,也就赞成这一方案。
《申江服务导报》曾经引领沪上生活消费潮流多年

1997年3月13日,报社编委会讨论通过了这张新报纸的定位和初步计划。大家对创办新报纸热情很高,一致认为这是报社新闻改革的探索,要步子大一点,让筹备的青年们大胆试、大胆闯。会议并决定从场地、经费、人员等各方面支持他们,动员各部门协调支援。

有了报社领导层的支持,筹备组的同志们干劲更足,也感到压力更大。全报社都在关注他们。他们以极其认真和十二分细致的态度,进行着各项筹备工作。为每一方面的工作都写了预案,并且以创新的精神进行探索。比如报纸发行,他们决定搞自办发行,并且以零售为主,让读者“用手评报”。考虑到自建发行网络成本高、困难多,他们便与《每周广播电视报》发行有限公司合作,利用他们的发行网络“借船出海”。又如报纸广告,鉴于上海报纸广告市场已为几家大报和大的广告公司瓜分,借用大报广告部和自办广告公司都不可行,于是就和一家不大的初创广告公司———上海韵意广告有限公司签订广告总代理协议,由韵意代理新报纸的广告。这样就减轻了新报纸初创初期的风险。韵意看好新报纸的未来市场,愿意承担风险。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条路走对了,新报纸和韵意实现了共赢。

筹备组的同志在探索、创新,报社领导层就要为他们创造良好的环境,在人事、财务等方面试行一些新的政策。从某种程度上讲,对解放日报这样一个在计划经济体制下运行了几十年,政策、规章都已固化的单位讲,这也是一种新的探索。不影响全局,不妨先试试。比如用人,同工同酬,奖金则根据经济效益和个人表现而定。又如财务,新报纸虽不是独立法人,但在报社内独立核算。他们用场地、设备都出租金,“亲兄弟,明算账”,但赢方自得,报社不去平调。像这样一些举措,在今天看来已不算什么,但在当时进行探索,是很不容易的。要破除旧观念,克服各种阻力。

出版新报纸的日子越来越临近了。新报编辑部、电脑部的人员投入紧张的筹备。他们的工作做得十分细致,试写的稿件改了一遍又一遍,版面设计数易其稿。从1997年11月7日至12月24日,《申江服务导报》出版了六期试刊。大家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这样认真的试刊,正有如乒乓球赛前的热身训练,把一切可能出现的情况都想明白了。   

1998年元旦,一张以大照片作封面,厚厚一叠的新颖周报《申江服务导报》正式在上海滩面世。各处的报贩们奔走相告,上班族惊喜地打量着。《申江服务导报》一炮打响,当月发行量最多达到14万份,差不多达到办了77年的老《申报》一天的发行量。这应了筹备组原来的设想,“一亮相就应该是一棵树”———一棵发育得很好的树,而不是苗。这成功是和准确定位、精心筹备分不开的。

然而,任何一项改革都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当一张面向市场的新报纸问世的时候,人们都站在不同的角度打量着,也传出“地摊小报”的质疑声。我们没有申辩,反躬自问在《申》报筹备期间,我们在内部就提出自我要求,要办得有品格,“决不能办成媚俗小报”。为此,我们坚持以新闻报道为核心,在做真新闻、好看的新闻上下了很大功夫。《申》报所刊载的“周恩来诞辰100周年”“邓小平逝世一周年纪念”“下岗女工当上女保安”“廖昌永夫唱妇随”等深度报道,既有意义又耐看,深受读者喜爱。我们相信,时间是会说话的。
《新闻晨报》当年是解放日报深化改革的产物

整个1998年,《申江服务导报》办得风生水起,经济效益也直线飙升,截至当年九月底,经上海市公证处公证,发行量已突破25万份,广告额突破2000万元,毛利达1000多万元。这意味着,解放日报对《申》报创办时的投入300万元可以当年收回,还有相当的盈余。这样的业绩在新创办报纸中是不多见的。

创办《申江服务导报》的探索,给解放日报全体同仁以很多启示。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办报一定要正确定位,对特定读者对象的需求有清晰的了解,不能拍着脑袋办报;做好新闻内容,是办好报纸的根本,也是其他众多内容的核心;报纸一定要确立服务读者的观念,撰编稿件、设置栏目都要考虑对读者有用,为读者所用;报纸的发行、广告,内部体制机制一定要不断适应市场规律,不断改进。总之一句话,党报也是能够办好适应市场经济的报纸的。

《申江服务导报》是有后续效应的。就在《申》报创办后不久,解放日报又面临一项新的改革,那就是合并《新闻报》和《消费报》,创办《新闻晨报》《新闻晚报》。这一次是在上海整个报业布局调整中接受的任务。完成这一任务比创办《申江服务导报》更困难。一是来不及仔细调查论证合并、创办往什么方向好;二是原有报纸的人员要打散、重组、消化,改革的思路要统一认识时不我待,许多思想工作要做;三是新旧体制要衔接,资产要重组。好在我们已经有《申江服务导报》办市场报的路子可借鉴,新的干部力量也有了储备。更重要的是,党委加强了统一领导,抽调了党政领导干部直接指挥,抽调了一批青年担任中层领导。经过近一年的艰苦奋斗,终于使《新闻晨报》占领了上海早报市场,成为上海清晨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在改革开放深入的今天回头去看,当年的改革真不算什么。当年费力突破的探索,今天已是常态。何况,当下已到了互联网时代,融媒体崛起,昔日平面媒体的辉煌,好像只是黄昏的美景。   

然而,路就是这样走过来的。没有来路,何有今路?回顾改革开放走过的路,就是要有不畏艰难闯荡的那股劲,就是要认准改革的方向,持之以恒,一代一代走下去。
毛泽东同志手书的解放日报报名

编辑:杨琦钜




162#
 楼主| 发表于 2019-2-24 15:42:59 | 只看该作者
【案例】
《大公报》眼中的蒋介石第一次下野与复职
1927年8月13日,蒋介石发表宣言,声明辞职下野,震动政坛。14日,《大公报》以《蒋介石到沪通电下野》为题,对此事作了报道。此后,又围绕此事做了大量报道与评述,焦点主要集中于蒋介石下野原因的分析及影响的评判上。

1. 蒋介石下野的原因

蒋介石下野,事发突然,其本人对下野原因作过一些说明,如“武汉同志不察,异议所加,集于中正……今既咎戾集于一身,即应自劾而归去,解除职权,以谢天下”,“一年以来,北伐不成,主义未行,徒使党务纠纷,部属牺牲,而民生凋敝,国计困穷,尤甚于昔”,“中正自愧谫才,无补时艰,徒使党国纠纷,袍泽牺牲,故决心归隐以谢天下”。蒋的说明,大体上是轻描淡写,失之笼统,不足以释社会大众之疑问,这恰给社会舆论提供了较多的发挥空间。

蒋介石下野,正值宁汉对立,徐州惨败,时人多以军事失利为他下野的主因。《大公报》则指出,这仅是表面现象,“自军事责任上言,蒋氏已应有引咎自劾之道”,然而“宁沪两地,均无事变,可见蒋之去也,系为国民党内部关系,非军事上有何意外”。它更注重从国民党内争斗的脉络来寻找蒋介石下野的原因。

《大公报》认为,蒋介石下野,首先是迫于武汉的压力、唐生智的逼迫:“蒋之离宁非为有意外变化,而因唐生智反对,特表示退让,以利汉宁合并之进行。”唐一方面赞成统一,一方面“仍发电訾蒋”,蒋介石面临的形势正如吴稚晖所言,“北敌炽于北,唐军逼于西,左右实难应付”。

唐生智

《大公报》指出,冯玉祥的动向是促使蒋下野的另一原因:“洛阳之冯,于唐之行动,既未能使之缓和,而处处且复为自己地位利益着想,则蒋之一腔孤愤,自不待言。”《大公报》甚至断言,冯玉祥“两月以来,随时随地,只做一逼蒋功夫”。认为蒋下野与冯有关的观点并非孤论,《晨报》就认为,“蒋未能收冯为己用,为今兹失败重要原因之一”。《申报》也指出,“今信冯玉祥近故意按兵不动,使蒋不及获救而致倾覆”。

更进一步,《大公报》认为,“蒋氏部下不能维持,实为一大原因。而部下之离心,实由‘军官’‘黄埔’之分派。”国民革命军将领主要毕业于保定军校与黄埔军校,论人数,“黄埔”居多,论职位,“军官”居上。“黄埔”多“少年躁进”,“军官”则“世故已深”。蒋介石对两派之态度也明显不同:

数月以来,因蒋之待遇不公,两派久已水火,蒋对军官或无心疏远,而对黄埔则有意培植……是以非黄埔派怨望之情,与日俱积。今番之事,军官派拉腿为蒋氏第一致命伤。

《大公报》认定“军官”因不满蒋介石袒护“黄埔”而“拉腿”是蒋介石下野的“第一致命伤”。革命军内部“军官”与“黄埔”的矛盾确实很突出,蒋介石曾在《告别黄埔军校同学书》中专门予以澄清:

这保定与黄埔的口号,明明是野心家提出来的,要使我们黄埔教官不能团结,革命根据地的中心势力,自相分裂,然后野心家可从中操纵,以谋害我革命。

《大公报》还指出,蒋桂矛盾激化是蒋介石下野的重要原因。该报特地选择了两个事例加以披露:一件事是,5月间李宗仁只身赴九江晤朱培德。李、朱会晤,“卒使宁汉暂缓冲突,分途北进”。蒋介石“左右某乃以李朱私交甚好,李既能单独前往,所谈究如何,殊未可信等语说蒋,蒋遂疑李”。第二件事是,蒋从广西召黄绍来,密令他接统李宗仁军一部。黄为人甚笨,贸然至蚌埠晤李,“谓汝多病,我来汝可藉此回后方休息云”。李知系蒋手段,便回复:“归作何事?且无须休息”,将黄顶回去。这两件事,已使蒋、李“更生芥蒂”,而“今番闻李即首倡”,更可断定“蒋氏之去,与李终不无关系焉”。

《大公报》对蒋介石下野的分析,由外而内,洞察到蒋所面临的各种矛盾,较为全面。对此可以蒋下野前一日的日记来印证:

参加执监委员会,与何、白、李预商主张。会中李、何亟欲与武汉遣使议和,似有不可终日之势,词迫甚逼,甚为难堪。余惟有以中央监察委员会之主张为依归,即进退亦如之。李、白闻之大不为然,且藉此以为倒蒋之机。会毕,属张群来,责问并劝余自决出处,避免目标,何似同意……余何人斯,为人逼迫竟至于此。惟辞意既决,否则胜利亦无荣而有辱,故决心引退,再为革命根本之图也。

可见,武汉压迫、桂系逼宫、何应钦附和等,是蒋介石决定下野的直接原因。

2.蒋介石下野之影响

蒋介石下野,时人最关心的是此事对时局的影响。《大公报》就指出,蒋下野后时局的发展,有两种前途,即光明的前途和黑暗的前途。从光明前途讲,可达成“以党治军”、宁汉统一的局面:

蒋氏既去,宁汉完全可以统一,或移政府于南京,或以南京设政治分会,均属易于解决。宁汉既一,则政治军事党务,皆可熔合一炉,积极整理。军人之中,既无第二蒋氏,则党权提高,中央有力,凡事易就范围。


1927年4月,国民政府定都南京典礼,前排自左至右依次为蒋介石、萧佛成、邓泽如、蔡元培、吴稚晖等。

从黑暗前途讲,则纷繁复杂,大致有四种情况:第一种是“汪精卫、胡汉民各树门户,积不相能,两人是否可以合作,胡果让汪,汪又是否可以统治全党”。第二种是“蒋既引退,有以谭延继蒋为总司令之说……使彼继蒋,能否提携得起,若再对北作战,是否可以当重责,蒋部何应钦、白崇禧是否可与合作”。第三种是“冯玉祥调停宁汉而结果去蒋,冯氏是否有取蒋而代之之意,果其有之,与汪精卫、唐生智是否可以相容”。第四种是“今后汉宁果合,国民党是否真能统一,政治上是否真能改造,虽善谀者,恐亦不能作此乐观。党治实验,是否将从此告终”。该报对汪胡合作、蒋介石的继任者、国民党的前途等诸方面均提出了质疑。

光明的前途有一种,而黑暗的前途则有四种,可见《大公报》在蒋介石下野之初对南方时局的走势并不乐观。北京的《晨报》也作出了类似的判断,并用“满江风雨,前路茫茫,一叶孤舟,随波上下”来比喻当时的南方局势。

蒋介石下野后,胡汉民、张静江等于14日也相继离职而去。《大公报》先前的预测失去意义,便又发社评,对时局的走向作出悲观的判断:

胡、蔡等与蒋态度合一,且舍蒋不能有为,蒋行则胡庸能与汪合作,则自亦惟有随蒋俱□为妙。现在南京已全处桂系将领之掌握,以此间观察,东南经此变局,而后一切措施恐将益见退步。盖军事方□,未必能较蒋时在为统一,而政治方面,即汉方有人来,亦未必能有所作为,缘财政去绝境不远。

可见《大公报》对蒋介石下野后出现的政治真空十分担忧,从反面证明了它看重蒋介石对于稳定大局的作用。《大公报》等媒体引导的社会心理,是蒋介石能够很快复职的原因之一。

2

蒋介石下野后,《大公报》对其行踪极为关注,连续刊载了如《蒋介石归里之后》(8月16日)、《蒋终要出洋》(8月26日)、《山中之蒋介石》(9月1日)、《蒋氏游踪》(9月14日)、《蒋介石决出游美洲》(9月18日)、《汪胡蒋近状》(9月19日)、《蒋到杭携卫队三千》(9月20日)、《蒋介石过沪记》(9月30日)等大量消息,充分的报道足见《大公报》并没有将蒋视为“过时”的人物,反而十分看好他。

有一个细节说明《大公报》消息来源的及时与准确。9月18日,该报刊出《蒋介石决出游美洲》的消息。终蒋介石一生,未去过美洲,这条消息却不是编辑哗众取宠的“假新闻”,因为蒋确实有过周游世界的计划:

此次出洋,预定以一年为准,其目的以考察军事兵器、社会经济、政治组织与延访人才,观察外交为主,以学习经济、政治、社会、哲学、军事五科为本。在日本学军事与经济,在德国学哲学、经济与军事,在法国学政治与军事,在英国学政治与经济、海军,在美国学哲学与经济,在意国学政治,在土国学革命。

这个计划,出现在他9月16日的日记中,就在《大公报》刊出消息的前两天。

最后,蒋介石去了日本。蒋介石为何赴日?这是时人热衷探讨的话题。蒋介石也曾多次通过媒体说明其赴日动机。9月14日,他对记者称,有在海外游历五年的长远计划。9月27日,他公开承认与宋美龄之婚事,声言“赴日专为向宋女士母求允许”。在抵达日本后,他曾对记者称:“余此次来日,系为暂时静养。”可见,蒋介石本人对外界宣称的赴日动机是“学习”、“求婚”和“静养”,并无“何等政治上之意味”。

《大公报》并不认同蒋介石的说辞,认为其赴日另有政治动机。10月14日,该报载文指出:

闻蒋氏此次赴日,除商量婚事与暂避待时外,与南方外交上亦多少有点关系。谈者谓党军一年以来固高呼“打倒帝国主义”,而蒋介石一到南京,对日空气便较缓和,未几更见戴季陶之行踪泄□于东京市上,此过去之一段因缘已颇耐吾人寻味。是则蒋氏今日之行,与南方将来之对日方针,或不无取舍变易之处。

等于是在说,蒋赴日与南京政府的对日外交有很大关系。

事实上,蒋介石赴日确有寻求支持的目的。据台湾公开的档案,蒋在11月5日访见日本首相田中义一时,谈及此次赴日的三个“抱负”:一是希望日本对华政策“应以求自由平等之国民党为对象”,由此实现中日间真正的携手合作;二是国民革命军必将继续北伐,并统一全国,希望日本政府“不加干涉且有以助之”;三是要求“日本对中国之政策必须放弃武力,而以经济为合作之张本”。

当然,蒋介石对与田中见面的结果并不满意,甚至认为是失败的:

综核今日与田中谈话之结果,可断言其毫无诚意,中日亦决无合作之可能,且知其必不许我革命成功,而其后必将妨碍我革命军北伐之行动,以阻中国之统一,更灼然可见矣……余此行之结果,可于此决其为失败。

这说明《大公报》推论是正确的,蒋介石赴日不止“学习”、“求婚”和“静养”这么简单。

蒋宋联姻是蒋介石从下野到复职过程中的重要事件,也是极易吸引民众兴趣与媒体注意的话题。

蒋宋联姻
在蒋宋联姻过程中,首先引起世人注意的是蒋介石之婚姻状况问题。蒋介石知其早年的婚姻生活对其政治生涯是负面资产,而且政敌也利用此点制造事端。蒋宋婚礼前有传言说有人邀请姚冶诚到上海,让蒋难堪。蒋介石在日记中判断,此举“必政敌挑拨,使余不安”。他的策略是以攻为守,主动通过媒体进行澄清。他于9月28至30日在《民国日报》、《申报》等报纸上连续三天刊登《蒋中正启事》,向外界说明其婚姻状况:

各同志对于中正家事,多有来书质疑者,因未及遍复,特奉告如下:民国十年原配毛氏与中正正式离婚,其他二氏,本无婚约,现已与中正脱离关系,现在除家有二子外,并无妻女,惟传闻失实,易资淆惑,此奉复。

蒋介石还对来访的记者称:“早与陈洁如断绝关系。”“吾于民国十年十月,与吾第一妻按照习惯正式离异,现伊仍住奉化。”

蒋介石试图澄清其婚姻状况之“清白”,结果反而引起媒体的兴趣。《大公报》将蒋介石与毛福梅办理离婚的信件全文披露。此后,又发表专文进行评论:

旧式妇女,教育受习惯之拘束,财产为法律所限制,不能为独立自由之生活,故男子任意离婚,利于男不利于女。中国旧俗,离婚之难,远过欧美,虽有拘束自由之嫌,亦含保护妇女之意,不然,倘男子于中年显达之后,糟糠老妇,任便抛离,则女性之结果惨矣。

可见,《大公报》并不认可蒋介石中年得志后抛弃“糟糠之妻”的行为。对蒋介石所说“本无婚约”的二位女士(即陈洁如与姚冶诚),《大公报》不仅专文介绍,且发表文章对蒋关于与此二人关系的说辞提出质疑:

所谓现已断绝关系之二女士,在过去究为何种关系,抑经何种手续而断绝之,且蒋在南昌时,尚有所谓蒋夫人之陈女士者出入军中,而今也求婚于宋,则断绝之,抑观蒋氏自称原配之外,尚有其他二女士,其过去生涯之不谨,业已自承。

该社评断言,“蒋氏此举,断难逃清议之讥弹也”。《大公报》此后的文章更是对蒋标榜“革命领袖”,却离妻再娶、弃妾新婚的行为予以谴责:        “今彼乃以中心领袖的资格,而觅效市井纨绔之行,厌旧喜新,压迫弱者,使天下之薄幸皆有所借口,令世间之老妇,俱为之寒心。”

12月1日,蒋介石与宋美龄在上海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大公报》刊载了《蒋宋完婚记》(12月2日)、《蒋婚杂话》(12月2日)、《蒋婚余闻》(12月3日)、《政教合一之蒋宋婚姻》(12月9日)等文章,对蒋宋婚礼的筹办情况、举办仪式、奢华场面等方面作了较为详细的报道。值得注意的是,蒋介石在新婚之际,发表《我们的今日》一文,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与心声。《大公报》则以《蒋介石之人生观》为题发表社评,对该文及蒋本人进行毫不留情的批评:

离妻再娶,弃妾新婚,皆社会中所偶见,独蒋介石事,诟者最多,以其地位故也。然蒋犹不谨,前日特发表一文,一则谓深信人生若无美满姻缘,一切皆无意味,再则谓确信自今日结婚后革命工作,必有进步,反翘其浅陋无识之言以眩社会。吾人至此,为国民道德计,诚不能不加以相当之批评,俾天下青年知蒋氏人生观之谬误。

该社评词锋犀利,给沉浸在新婚之中的蒋介石一盆冷水。可以说,《大公报》对蒋的婚姻观及由此反映出来的品德是持否定态度的。

蒋宋二人显赫的地位与家世背景,很容易使人想到这不是一桩普通的婚姻。蒋介石在接受记者访问时曾特别澄清:        “希诸君注意此次婚约绝无政治关系。”宋美龄在受访时,也强调二人婚姻之单纯,“颇嘲笑婚姻而有政治观念之不当”。

《大公报》却提供了另外的思考,该报主要是从国民党内派系整合的角度着眼,将蒋宋联姻与蒋汪关系结合起来,称蒋欲通过蒋宋联姻来拉拢汪精卫,其依据是,“(宋)子文兄妹实可称能利用精卫之第一人也”。该报还指出,蒋宋联姻是孔祥熙宋霭龄夫妇有意促成的:“大宋夫妇极为心灵手敏之妙,盖彼自闻蒋有意婚三宋之意后,即力赞其成……其意在借此婚礼为磁石,而乘机造成蒋冯汪三派合作,以成纵横之局也。”

单从蒋介石本人在婚礼前后的日记看,蒋宋联姻的动机并没有如此多的玄机,《大公报》的追究,有先入为主的附会之嫌。

3

早在蒋介石下野之初,《大公报》就认为蒋“未尝忘其所谓‘炉火针毡’之生活,而处处仍为再起的准备”。此后,又预测“倘宁汉决裂,则(蒋)势必再起”。

11月8日,蒋介石自日本启程回国。《大公报》在次日就以《蒋介石突然归国》为题进行报道,指出“以后是否再出当南军军事指挥之任,此时尚难预断”。但在11日,该报就对蒋复职问题做了明确判断:“先迫蒋下野之李宗仁等,以近来形势困难,彼等自知究无收拾之手腕,故请蒋复职之主张,在国民政府内部,已占有力。”

蒋汪合作是蒋介石复出过程中的一个重要步骤。11月16日,蒋介石对外宣称,“汪精卫同志也时常来电,希望我立即回国……仍照十二年十四年在广东那样的通力合作”,并称“汪蒋合作没有问题”。

对于蒋汪合作,《申报》、《晨报》等报纸均有较多篇幅报道。《大公报》与其他报纸稍有不同,它更侧重对蒋汪合作内幕的挖掘。除前述蒋宋联姻多少与蒋汪合作有关的分析外,该报对宋子文乃至宋美龄在蒋汪合作中的作用也作了细致的分析,且提供了两种观点。一种观点强调蒋介石积极主张与汪合作,而宋氏兄妹又牵线搭桥、推波助澜:蒋介石“扶桑之游,既见喜于泰水,而子文秉性极孝顺,当然亦与蒋融洽如初,至此蒋遂告以深意,谓必结精卫始能挽党国之危,此亦子文当然所乐从,遂先时回国”,与汪见面;“美龄于精卫夫人陈璧君处,亦颇费口舌之力,精卫夫妇均已同意,蒋至此遂飘然归来”。另一种观点也肯定宋子文的作用,但是对蒋介石态度的分析则不同,认为“宋于蒋为新亲,于汪为同系,宋处此特殊地位,颇欲利用之,俾成汪蒋合作之殊功,亦且为个人前途谋发展。蒋在日时,初无与汪遽合意,经宋婉辞劝说,蒋氏允焉”。其他史料旁证:“特委会”成立之初,汪精卫自武汉东下时,曾致电蒋介石求一晤,“为蒋所峻拒”。在日本时,宋子文曾劝蒋出山,而蒋“踌躇莫决”。由此看来,后一种分析更接近事实。

11月17日,与汪精卫有密切联系的张发奎、黄琪翔等人,发动政变,占领广州,瓦解李济深对粤统治,驱逐桂系在粤势力。粤变发生后,《大公报》认为蒋汪合作前景黯淡,其理由如下:

一是国民党内老同志反对,如“今日蒋访张静江,述汪蒋合作。张痛斥,谓为妄动,并云总理栽培尔至今,糊涂至此。有谓张并掴蒋者,汪蒋合作议已根本打销”。二是以桂系为代表的宁派的反对态度,粤变后桂系“恨汪刺骨”,西山派也发反汪之通电,汪、胡又“不能疏通”,蒋原打算“拉汪、胡同出”的设想无法落实。三是冯、阎的态度,“蒋介石今虽与汪稍合,但因阎、冯不以粤事为然,如蒋求再出,非仍与胡汉民合作不可”。

蒋汪合作希望渺茫,但蒋介石复职问题反而迅速得到解决。在12月10日的国民党二届四中全会预备会上,汪精卫等11名粤方中委提出请蒋继续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议案,获得通过。

蒋介石复职案之所以能顺利通过,与当时国民党内各派的态度密不可分。《大公报》发表不少文章,对蒋介石复职案通过前后国民党各派的态度做了精彩分析:

其一,以汪精卫为代表的粤方抬蒋以自保。《大公报》认为,他们提出蒋介石复职案的用心,其表面上是晋豫战急,“非蒋速出不可”,而实际上则另有深意,即抬蒋以自保:“因蒋现确无灭粤派之心,如蒋复出,则可以牵制桂派使无对粤用兵焉。”12月11日,中共发动广州起义,一度占领广州,形势又为之一变。粤方因此备受攻击,更加孤立,只能发表宣言,称二届四中全会“完全信任蒋介石为筹备”,并“再促蒋复职”。

其二,冯(玉祥)阎(锡山)催促蒋复职。《大公报》指出,蒋介石复职案所以能急转直下,由预备会顺利通过,“实与北方冯、阎二人态度,大有关联”。冯玉祥自11月19日起就数度以个人名义电请蒋复职。12月1日,冯更约阎锡山一起拥护蒋复职,二人于12月9日“先后通电促蒋中正复任总司令。”《大公报》认为,冯、阎催促蒋复职,也有其原因:

盖冯初本受粤派之运动,而又以前此蒋之去位,同志多以冯之不肯助蒋恢复徐州为有意倒蒋,故亦乐得借此洗前冤,而结好于蒋,遂电约老西(阎锡山———引者)说话。老西与蒋交情之笃,本异寻常,前此蒋去本极震动,近又环境日恶,故一闻冯主蒋出,即五六电催之。

其三,桂系对蒋介石态度转变。桂系是逼蒋下野的主力,且不满蒋汪合作,不赞成蒋复职。粤变发生时,白崇禧就以时机未到“劝(蒋)暂勿出”。中共占领广州后,粤桂矛盾进一步激化,桂系为获得蒋介石在对粤问题上的支持,转而公开支持蒋复职。李宗仁对记者称,“请蒋复职,当然是我们朝夕希望的”。白崇禧也表示,“本人曾为蒋之参谋长,对蒋复职完全赞同”。然而,蒋为求得将来政治上之均衡,一度拉住粤派不肯放手。桂系对此极为不满,“始终未发促蒋复职电”。不过,《大公报》指出,桂系此际之不满,不过对蒋袒粤尚不放心,实际上“亦无绝对反蒋之意也”。事实正是如此,蒋桂双方通过协商,“以两广由李济深,两湖由李宗仁负责处理”。桂系要求得到满足,自然与蒋达成和解。

各方积极表明拥蒋复职态度,促成了蒋介石1928年初进京复职。
《大公报》是当时中国北方的重要报纸,其坚持“不党、不卖、不私、不盲”的“四不”社训,报道较为客观、全面,评论较为公正、合理,因而成为当时社会的舆论重镇。该报无论是对蒋介石下野原因的分析,对访日与蒋宋联姻之政治动机的判断,还是对蒋介石复职过程中蒋汪、蒋桂关系的剖析,都有自己的看法与主张,充分体现了文人论政的特点,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社会舆论对时局、对蒋介石政治动向与前途的看法,不仅反映了报纸的基本观点,也颇能引导社会舆论。

当时《大公报》所在的天津尚在国民党统治区外,其观察国民党内的派系斗争更客观,评论的言论尺度也更自由。其对蒋介石近乎追踪式的报道,从另一个方面显示出蒋在国人心目中的地位,即使是其下野之时。当然,《大公报》对蒋介石的报道与评论有时也有不实之处,甚至有“张静江掌掴蒋介石”这类捕风捉影的猜测。这一方面是消息来源有误,另一方面也是大众媒体要争夺市场,标新立异,争抢独家新闻,在迎合大众口味时经常出现的问题。

近代报纸等新式媒体的出现,不仅扩大了传播渠道,而且引导了社会舆论与大众生活。如何处理与传媒的关系,密切关注与积极引导社会舆论,是民国政治人物及其活动的一个独特面相。有头脑的政治人物善于扬长避短,不是被动地受舆论引导,而是主动地利用媒体来引导社会舆论与大众。

蒋介石是一个较善于利用媒体的人。他在下野与复职的过程中,非常注重与媒体打交道,不仅在报纸上刊登启事,经常接受记者访问,还主动举行记者招待会,通过媒体来传达相关信息。应该看到,作为政治人物,蒋介石通过媒体所传达的信息与其真实意图并不都是一致的,有时甚至是相反的。之所以存在这种情况,在于蒋希望借以消除对自己不利的社会影响,营造有利于实现其自身目标的社会环境。

编辑:杨琦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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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2-24 20:48:44 | 只看该作者
【案例】
经盛鸿:1903年6月29日“《苏报》案”开幕 1903年(清光绪二十九年)6月29日,清政府代表与上海公共租界当局经过几天的交涉,终获成功。


晚清时期的上海租界

        起先,清政府的代表袁树勋与俞明震,拿着清政府的“圣旨”,去请求上海公共租界的外国领事们签字,同意他们到租界里捉拿鼓吹反清革命的“钦犯”章太炎、邹容等人,查封发表章太炎、邹容等大量反清文章的《苏报》。因为章、邹等人与《苏报》都在租界里,清政府不能直接进去捕人与查封报馆。外国领事却以“言论自由”为名,不肯答应。袁树勋等纠缠不休,有的领事便泛泛表示,如作为租界之案,在租界审理,还可以考虑。袁树勋等表示同意照此办理,领事们便同意捕人。在正式签字时,英、美领事又明确告诉袁树勋,清方必须恪守这一定约:“照章,凡在租界办案者,应在公堂定罪,在租界受罪”。
        但外国领事们同意了,租界的工部局(相当于公安局)却仍不同意会同捕人。事情报告给南京的两江总督魏光焘。魏求计于他的法律顾问、英国人担文,担文要魏命在上海的袁树勋与俞明震,向英租界会审公廨(相当于法院)控告邹容、章太炎等人。既是正式控告,成为诉讼,租界工部局才不得不同意拘人待讯。
《苏报》


         1903年6月29日上午,大批外国巡捕与中国警探闯进《苏报》馆,出示捉拿“钱允生、陈吉甫、陈叔畴、章炳麟、邹容、龙积之、陈范七人”的牌告。这七人中,除邹容与章炳麟(章太炎)外,陈范是《苏报》馆的主人;陈叔畴是陈范的字,捕人名单误将一人当作两人;龙积之就是龙泽厚,因曾参加1900年自立军起义,被一同捉拿;陈吉甫应为程吉甫,是《苏报》馆的账房;钱允生又名钱宝仁,系陈范的友人,在《苏报》馆帮忙,也遭池鱼之灾。捕人的名单中没有章士钊与吴稚晖的名字,那是因为章士钊在南京陆师学堂读过书,是俞明震的学生,吴稚晖与俞明震较熟悉,俞有意庇护,删去此两人。巡捕们来报馆时,只有陈范与程吉甫在,巡捕将程吉甫当场捉走,对陈范却有意放过。陈范既脱险境,便连夜走避,不久登轮赴日本避难。
         当天晚上,章太炎与吴稚晖听到捕人消息,就去《苏报》馆打听情况,得知捕人名单中有章炳麟(章太炎)的名字。如果章太炎立即走避,完全可以脱险。但这位志士对被捕早作好思想准备,一点不怕,只说“小事扰扰”,回到爱国学社住处,依旧钻进自己的被窝里呼呼大睡。
  上海张园,是爱国学社革命者的活动场所

第二天,即6月30日一早,友人叶瀚又来到爱国学社,劝章太炎等人及时走避,“留此身以待”。其他人纷纷走散,只有章太炎仍不以为意,岿然不动。
         到上午,果然大批捕探蜂涌来到爱国学社,拿着拘票,对所在人员一一指名查问。章太炎正在学社的账房里。捕探们来到门口,章太炎不逃不避,不慌不忙,挺身上前,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高声说道:“余人俱不在,要拿章炳麟,就是我!”捕探们没想到他不但不逃,还自送前来,喜不自胜,手铐一套,捉将而去。章太炎要带点日用品,也被捕探们断然拒绝。(张篁溪:《苏报案实录》)
        同一天,钱允生与陈范的儿子陈仲歧在《女学报》馆被捕。他们与章太炎、程吉甫均被关押在公共租界巡捕房看守所里。
        章太炎入狱后,写了一封信,劝邹容、龙泽厚主动投案,托人送去。
章太炎与邹容

         龙泽厚当晚就到巡捕房自首。
         刚刚18岁的邹容前几天听到捕人消息后,曾由其好友张继掩护,藏到日租界一个英国教士家里。现在他接到章太炎信后,知章已被捕,觉得不能让章太炎一个人承担责任,而自己置身事外,于是,以生死与共的态度,在7月1日自动跑到巡捕房投案。
        巡捕见邹容年轻、个子小,说:“你还是个小孩子呢,跑来干什么?”
         邹容指着捕人牌告说:“我就是清朝要捉的,写《革命军》的邹容。”
         巡捕当成是街上的小孩子跑来跟他们捣蛋开玩笑,就生气地骂道:“你这个小混蛋,能认识几个字,还能写《革命军》!你是不是有神经病?快给我滚蛋!”
          邹容认真地说:“我确是邹容!我写的书除《革命军》外,还有许多未刊行呢!不仅是这一本小册子。你们若不相信,就请去拿一本《革命军》来,我讲给你们听听,你们就相信了!”
          巡捕们听他这一讲,半信半疑,报告上司查明,果然是邹容。于是,他们立即将邹容也逮捕起来,与章太炎等人一道,关押在公共租界巡捕房的看守所里。

         巡捕房共拘捕了邹容、章太炎、龙泽厚、钱允生、程吉甫以及陈仲歧(代替父亲陈范)共6名人犯。他们按租界章程,报告租界的会审公廨,到案候审。
           轰动全国的“《苏报》案”就此开幕。震惊全国、影响历史的大案形成!
                                    (详情见经盛鸿著《辛亥往事》)
编辑:杨琦钜




164#
 楼主| 发表于 2019-2-24 20:53:11 | 只看该作者
【案例】
经盛鸿:中国报刊发表的关于日军南京大屠杀的第一篇新闻评论
  作者经盛鸿

         中国报刊发表的关于日军南京大屠杀的第一篇新闻评论,是1937年12月25日《武汉日报》发表的短评:《惨痛的一页》。
         1937年12月13日日军攻占南京后,日军当局在指挥十多万日军开始有计划地血腥屠城的同时,则开始了对南京严密的新闻封锁。身处中国战线后方武汉、重庆等地的中国各新闻传媒,由于与南京隔着炮火连天的战线,自身的采访条件与通讯设备又十分落后艰苦,因此很难采访到沦陷后的南京的准确的、详细的信息,更不能加以及时、准确、详细的报道。直到1937年12月22日,条件极其艰苦的中国各新闻传媒,才辗转从上海“洋商报”《大美晚报》等的报道中,得到西方记者关于日军南京大屠杀的比较准确而详细的信息。中国各新闻传媒的从业人员基于强烈的民族感情、同胞情谊与神圣的爱国热情,也基于人类最起码的共性——人道主义,立即被这空前未有的巨大惨案、被日军空前未有的的野蛮血腥、被数十万同胞空前未有的悲惨遭遇震惊了。他们以极大的震惊与悲愤,迅速将这惨案加以报道与揭露、控诉。
        《武汉日报》原是国民政府与中国国民党中央在华中地区出版的最大的一家机关报,于1929年6月10日在汉口创刊。抗战爆发后,1937年11月,国民政府的军事指挥机构与许多机构内迁至武汉,武汉成为当时中国的抗战中心。而《中央日报》在1937年11月底从南京内迁,一时不能恢复出版。这样,《武汉日报》遂成为国民政府与中国国民党中央最重要的官方新闻传媒,一度代替了《中央日报》的作用。该报社当时的社长是王亚明。
         1937年12月25日,《武汉日报》在刊载中央社香港12月24日电讯《倭屠杀我各地平民,留京难民被惨杀者达五万人,此等暴行全世界均深为骇异》与《敌在京暴行,纽约泰晤士报之详电》的同时,发表了一篇短评,题为《惨痛的一页》。——这是中国新闻传媒第一次就日军南京大屠杀发表评论。这篇短评篇幅不长,全文如下:

         倭寇所到之处,奸淫杀掳,无所不为,在首都未逃出的平民,竟遭屠杀至五万人之多。这种残暴的禽兽行为,在人类历史上,实空前未闻。
         我们目睹大量同胞遭受如此屠戮,自然是悲痛万分,但是要知道,若果现在我们不把全副的力量拿出来,把这万恶的强盗打倒,我们未来的惨痛,更不止此。
         倭寇在南京屠杀,已成为中华民族史上惨痛的一页,永久不会忘记的仇恨。无论倭寇怎样会宣传,总不会洗涤掉这回的血腥。我们只有抗战到底,誓死不屈。
         同时我们痛告全国有力有钱的同胞们赶快起来,在最高统帅指挥下,奋勇抗战,报仇雪耻,因为目前如果有人还打算保存实力,保全财产,前途总是没有生路的。

         这篇短评只有约300字,却代表了中国国民政府对日军南京大屠杀暴行的严正抗议与强烈谴责(当时《中央日报》迁长沙,尚未复刊);同时,它也是中华民族对日军南京大屠杀暴行发出的第一声怒吼,第一次愤怒的声讨。在新闻史上,这篇短评则是一篇义正词严、分析深刻的评论。它既指出了日军南京大屠杀暴行是“中华民族史上惨痛的一页,永久不会忘记的仇恨”,又揭示了这次惨案给中国人民的教训:“若果现在我们不把全副的力量拿出来,把这万恶的强盗打倒,我们未来的惨痛,更不止此。”结论是:“我们只有抗战到底,誓死不屈”,这说得是多么好啊!
         应该指出,此短评所说的南京被日军屠杀之中国平民“至五万人之多”,只是中国新闻传媒最初得到的报告。当此短评写作与发表时,日军在南京的大屠杀暴行还在继续进行中,远没有结束,被屠杀之南京平民的人数每天都在继续增加中。日军在南京的大屠杀暴行因受到国际舆论的强烈谴责而不得不基本收敛,要等到1938年1月底2月初,即在此文发表一个多月以后。同时,由于日军对南京的严密新闻封锁,当时南京大屠杀的真相还仅仅被披露冰山之一角。对于新闻报道条件极其困难的《武汉日报》等报社,是不可能要求他们在当时就对南京大屠杀迅速作出十分准确的报道。
          据后来中外学者的调查统计与东京“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南京“审判战犯军事法庭”的审判确认,日军南京大屠杀,共杀害中国军民约30万人。但仅从《武汉日报》于1937年12月25日发表的这篇短评所揭示的南京被屠杀之中国平民“有五万人之多”,就已是触目惊心,引起了全中国广大民众极大的震惊与愤怒。

编辑:杨琦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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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3-3 13:01:59 | 只看该作者
【案例】新闻所在传媒法治研究的开创业绩作者:魏永征


祝贺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研究所( 简称新闻所) 成立40 周年!我讲的题目是“新闻所在传媒法治研究的开创业绩”。传媒法治研究始于20 世纪80 年代,新闻所是从新闻政策和新闻法研究入手的。当时还没有法治、传媒这样的概念,就叫做新闻法研究。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所建立以后的前10 年,1978 年到1988 年间,三代学者: 戴邦、钱辛波; 孙旭培、陈力丹、张宗厚; 宋小卫、张西明、朱晓明、廖晓英、王晋闽等众多学人,共同开创了新闻传播学科当中前所未有,然而是极为重要的研究领域。新闻所开创了许多新的研究领域,例如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研究、传播学研究,而传媒法治研究也是其中的一个崭新领域。

新闻传媒法治的研究从研究中国共产党的新闻政策入手。1980 年新闻所编选出版了《中国共产党新闻工作文献汇编》三卷本,收入建党以来到1949 年前300 多件有关新闻工作的文件,经过中办批准出版。这些文件都是极为宝贵的文献。同时,也要研究外国的新闻传媒法。孙旭培主编两本外国新闻法选编,包括法国、瑞典的《新闻自由法》以及其他一些当时的社会主义国家的新闻法,那个时候苏联的《大众传播法》还没有出来,1990 年出台后由徐耀魁翻译,但是已经来不及放进去。还有钱辛波先生主编的《各国广播电视法选辑》,收入一些国家的广播法或通讯法。无疑,这些文献现在也已非常难得而珍贵。

新闻所还创办了《新闻法通讯》( 内部资料) 。这本刊物1984 年创刊,1988 年停刊,正刊21期,增刊2 期,70 多万字,主编孙旭培。这本刊物是我国第一份关于传媒法治专业的学术刊物,保存了若干重要的学术文献,基本涵盖了传媒法治研究的方方面面,为后来的研究奠定了基础,具有重要历史价值。《新闻法通讯》涉及到很多前沿问题: 一个是“传媒法治建设”,有张友渔、顾执中谈新闻立法; “出版自由”问题,有陈力丹阐述恩格斯说的“绝对的出版自由问题”; “保守国家秘密”问题,有张宗厚论报道自由与保密限制; “更正”由李群做的对报纸更正问题的立法探讨; “诽谤”有多篇,如钟声谈新闻诽谤法律规范与界限; “广告”是张西明谈广告与新闻。

我说一个背景: 1984 年出版的《中国大百科全书·法学卷》,是集中了全国一流的法学家们编撰的,但是这个里边没有诽谤、名誉、隐私这些条目,有人身权条目,但是也根本没有提到名誉、隐私等。所以在这些重要概念还没有进入法学界视野的时候,新闻所已经把它们提到了日程上进行研究。

这里有几篇重头的,到现在还有价值的文章。一篇是陈力丹的《马克思恩格斯的隐私权观念》,国际、国内都公认美国法学家沃伦和布兰蒂斯1890 年的“论隐私权”一文最初提出隐私权理论,是隐私权概念的起点,而陈力丹这篇文章通过阅读《马克思恩格斯全集》,揭示马恩在19世纪40 - 60 年代就阐述了有关隐私保护的基本观点。我的《新闻传播学教程》的5 个版本里,都引用了陈力丹这篇文章。还有一篇重要的文章,是夏勇的《谈谈西方宪法中的了解权》,了解权就是right to know,现在统一称为知情权,是十六大以来三届党代表大会都提到的重要的人民权利。可见这篇文章的价值是非常重要的,是全国第一篇。还有孙旭培带领他的两位助手编写了《新闻法知识讲座》,这是我国建立传媒法体系框架的第一次尝试,别看字数不多,它已经具备基本框架。从美国学者Pember 写Mass Media Law 到我的《新闻传播法教程》,结构框架都有相似之处,说明孙旭培这个讲座的开创性。
在1990 年代以后到新世纪,新闻所在这个领域继续取得众多成果,孙旭培主编的《新闻侵权与诉讼》,宋小卫的《媒介消费诉愿管理研究》,等等,我就不说了。
这段历史给我们的启示有以下3 点:
1. 实现传媒法治,贯彻党的政策和实施国家的法律法规必须密切结合,政策为法律提供来源和指导,法律为政策的实施设定程序和底线。
2. 在各国,传媒法都不是也不可能仅仅是一部法律,只有俄国现在有一部《大众传媒法》,但俄国也不是完全靠《大众传媒法》来治理传媒的,而是涉及多个法律、法令———在中国分为7个法部门,传媒法是具有多种渊源、多级位阶的各种法律规范的总和。
3. 当前网络已经成为最普遍使用的传媒,传播新科技日新月异。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要依法治网、依法办网、依法上网,让互联网在法治的轨道上健康运行,所以传媒法治的研究任务不是轻了,而是更重了,我们要发扬新闻所前人的开拓精神,继续推进这方面的研究。
( 作者系上海社会科学院新闻所退休研究员,中国传媒大学原博士生导师,香港树仁大学荣休教授)


编辑:付莎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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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3-24 23:03:40 | 只看该作者
【案例】

编辑:董莉
167#
 楼主| 发表于 2019-4-22 20:33:39 | 只看该作者
【案例

揭开邓丽君与新华社香港分社秘密交往的真相
开始与邓丽君的秘密接触
1986年春,新华社香港分社文体部的彭燕燕女士,在一位友人的家庭聚会中,遇到了邓丽君。邓丽君对这位新认识的朋友非常热情,临别时表示,她很想与新华社建立经常性的联系,只是希望对外界保密。
自从中英开始关于香港问题的谈判以来,香港新华分社与社会各界的接触日益广泛。有一部分人士,由于种种原因,与新华分社的联系采取了秘密方式。其中包括一些港英政府的官员,一些著名的所谓“亲英”人士,一些台湾驻港机构的工作人员。
由于邓丽君的特殊身份,她希望保密的要求自然是可以理解的。分社领导层经研究后,确定由我负责,与文体部部长韩力和彭燕燕3人,保持与邓丽君的接触。当时我是中共港澳工委常委、新华分社的副秘书长,文体部的工作在我分管范围之内。
我与邓丽君第一次见面,是在跑马地的亚洲饭店。这是新华社参股的一个饭店,有两层楼房专供一些特殊客人使用。当晚7时,邓丽君如约到达。她明眸皓齿,光艳照人,比照片上看到的要漂亮得多。她不施脂粉,衣着随意。同她一起来的,是位剪着男型短发的麦小姐,据介绍是搞电影的,曾拍过一部以孪生姊妹为内容的片子。
过了一个星期,邓丽君设宴回请,地点在利园大道上的麒麟阁酒楼。这家酒楼食客不多,环境幽静。这次邓丽君与麦小姐是直接从某处健身房来的,她神清气爽,红晕生辉,英姿勃发,显出一股青春活力。
去内地演出和旅游的筹划与搁置
在与邓丽君交往时,我发现她从不讳言自己清贫的家世。她说她父亲是个老兵,刚到台湾时生活相当困难。她小时候割过草,种过菜,穿着有补丁的衣服,放学回来,还要在妈妈开的小饭馆里帮工。
她也不讳言对祖国大陆的向往。她喜欢看香港出版的《中国旅游》,还购买了一套大型画册《锦绣中华》。她说:“祖国太大了,名山大川太多了,单看看那些照片,就令人陶醉。”经过这样的谈话之后,邀请她到内地演出,便成为我们话题中的内容了。
不料,她对到内地演出,显得非常兴奋。她和彭燕燕单独商量制定了一个“演出计划”。她明确表示,不愿意只出席一次晚会,唱几支歌,而是要举行个人演唱会。彭燕燕给她规划的路线是:第一站北京,第二站上海,第三站西安,第四站广州。彭燕燕说:“这样,东西南北都照顾到了。”邓丽君听了很高兴,表示需要做许多准备工作。
所谓准备工作,还包括一些技术层面的问题。当时内地的歌唱家很少举行个人演唱会,而港台歌星的演唱会,要有华丽的舞台、灿烂的灯光、高水平的伴奏、高质量的音响,而这些,内地当时是不具备的。邓丽君表示,这一切由她来筹划。但据我们观察,她在香港其实很孤独,很少参加演艺界的活动,很少在媒体上露面,也没有自己的公司,甚至连个经纪人也没有。即便有公司愿意为她筹划,事先也无法保密,可能又会成为媒体的关注焦点。所以她的准备工作始终没有落实。
邓丽君的演出计划拖延下来,我们便问她愿不愿意到内地作一次旅游?她问怎样才能进入内地?我们建议她用个假名,持中旅社的回乡证过关,然后由彭燕燕全程陪同。邓丽君又兴奋起来,和彭燕燕商量起“旅游计划”了。她提出,旅游时间最好是在冬季,因为她想看雪。她很想在大雪纷飞之际,登上长城,一览塞外风光。
然而,她的这种颇具诗情画意的计划,最终也未能实现。后来她告诉我们,“另纸签证”的办法并不保险,她的一些到过内地的朋友,返回台湾后都受到了情治单位的审查。她说台湾的情治系统是非常厉害的,无孔不入,你们不能不防备。
台湾的情治单位在暗杀旅美作家江南以后,弄得声名狼藉,受到海内外的谴责。但它对台湾同胞来说,仍有威慑作用。邓丽君跟我们约会,经常变换地点,而且她一出门就要戴墨镜,穿风衣,既是提防媒体发现,也是提防国民党的特务人员。
想在苏州安个家
与邓丽君接触一段时间以后,新华分社决定由副社长乔宗淮出面,正式宴请她一次,地点在赤柱的宾馆。这里原是佳宁集团老板陈青松的住宅,佳宁破产后,新华社便买下来作为宾馆。隔了几天,邓丽君约我们吃饭,忽然提到要买房子的事。她说新华社各方面的关系较多,能否帮助她物色一套住宅。
根据邓丽君的要求,我们通过朋友,给她在深水湾找到一套房子,这就是现在的赤柱佳美道18号,她表示很满意。在买下了赤柱的房子后,她约我们吃饭。谈着谈着,她忽然说:“住在台湾很烦,住在香港也烦,我想在内地买套房子,烦的时候就去住住。你们能不能帮我?”这更是出人意外!接着她又说:“在中国的城市中,我最喜欢苏州,很想在那里买套房子。”当她听彭燕燕说我曾长期在江苏工作后,便要我帮忙。我当时以为她是随便说说的,便姑漫应之。
不料过了一段时间,她忽然打电话问我,在苏州买房子的事情有没有消息?这倒使我为难了。其时我正好要回江苏休假,就顺便去了一趟苏州。该市机关事务管理局的朱局长带我看了一处地方,这是一套两层楼的花园楼房,院子很大,但楼房非常陈旧,已近危房。朱局长说买下以后可以重新设计建造,买主开价要6万元。我画了个草图,带回香港。邓丽君开始不相信6万元可以买到一院住宅,接着说是不是现在就把钱汇过去?我连忙说此事要等她亲自到苏州看过以后才能决定,可能还要办一些手续,现在急不起来。
1988年春,苏州有个代表团到香港举办食品展览,地点在裕华国货公司4楼。我让彭燕燕打个电话问邓丽君想不想去看看?邓丽君一口答应。翌日,我们陪她到了裕华,服务员端来了几盘苏州糕点。邓丽君显得很开心,吃了不少。离开时,裕华的余老板给每人送了一斤茶叶、一份糕点。我把我的那一份转送给邓丽君,她毫不客气地收了下来。在走向电梯时,她忽然回过头,又到几位糕点师傅跟前握手致谢。
当天晚上,邓丽君打来电话,说她想请苏州客人吃饭,要我替她约定个时间。我因为忙于其他工作,便请彭燕燕代为安排。这次邓丽君设宴在天香楼,是一家菜价很贵的酒楼。她对客人非常热情,并宣布说:“我现在打算在苏州买套房子,将来我要住在那里,每天喝龙井茶,吃你们的糕点,该有多好!”内地的改革开放,给邓丽君带来了新的希望。她几乎凌乱地给自己编织了许多的梦:驻足长城,憩息水乡,仰望故乡明月,倾听西部天籁,当然更多的是在亿万歌迷的掌声中,再现风采,再铸辉煌。她的梦并非太虚幻境,可能是当时最正确的选择,只是由于有一个无形的网笼罩着她,她始终无法冲破。
编辑:陈茗

168#
发表于 2019-5-11 22:20:46 | 只看该作者
【案例】

往事丨新华社记者内参让副总理公开做检讨,中央由此取消副总理级专机
操风琴,出生于安徽安庆,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国际政治系,现供职新华社,曾任新华社驻中东记者。


        你知道吗?——中国除了国家元首等极少数人出行有专机,人大副委员长、政协副主席、副总理等国家领导人出行出访,是与我们大家一样,坐民航班机的。
        但多年前并非如此——
        副总理,甚至解放军三总部的副总长,出行都是有专机的。一趟专机飞个来回,油费、停机费、人工费,各种花销至少几十万美元。
        是新华社一名普通女记者,写了稿子“捅了天”:中央由此开会决定:严格控制专机的使用人数,取消副总理级的专机。一名副总理为此不得不为自己的行为在人大常委会上做了检讨。


丁永宁1983年秋在罗马尼亚。

        这名记者叫丁永宁。
        丁永宁今年已90岁了,但思维依然敏捷,思路依然清晰,用电脑,爱微信,追韩剧。
        她虽是上海出生的江南女子,一生却都有英武朗阔的男儿气、壮士气,而她的正直与敞亮,又为她的豪侠性格平添人格魅力。
        上海解放时,丁永宁肄业于教会学校震旦大学医学院,懂法语、英语,后在工作中学习了罗马尼亚语。进入外交部工作后,多次为毛泽东、周恩来等人当翻译。年轻的丁永宁完全可以凭着天时地利,如鱼得水,顺利成长为高级外交官。

丁永宁国庆五周年在天安门城楼。

丁永宁为周总理当翻译。

        但是丁永宁更喜欢做记者: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于是不顾外交部的挽留,于上世纪五十年代调到新华社国际部做了一名编辑、记者,按当时最高领导人的话说:新华社要“把地球管起来。”
        但遗憾的是,丁永宁那段风华正茂的青春好时光,很大一部分是在“反对苏联修正主义”的大批判中度过的。
        当时中国在国际上四面出击、四面受敌,丁永宁和同事们则加班加点,千方百计地寻找“反修炮弹”加强火力。她参加了人民日报、新华社、外交部和中联部联合组成的写作班子,不分昼夜地撰写大批判文章,既批苏修,又反美帝,上纲上线,断章取义,无所不用其极。什么家庭、孩子,什么周末休息、休闲,统统让位于革命需要!

丁永宁在工作中。

        对这段往事,丁永宁不堪回首,回想起来,如同噩梦:“我们就像盲人骑瞎马,被死死捆绑在打倒一切反动派的战车上,何曾有过自己的脑子?”中苏交恶,尽管苏联确有自己的问题,而中国未必就是完全正确的。多年岁月,就这么蹉跎了。
        痛定思痛,这段经历,让丁永宁在后来的事业生涯中牢记:作为记者,作为知识分子,独立思考最重要!不唯上,不唯书,脑袋要长在自己肩膀上。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丁永宁两度被派往罗马尼亚担任首席记者。那时,新华社的女性担任首席记者,少而又少,丁永宁赴任时,小女儿才一岁半,五年后回国时,已不认识妈妈这个“陌生人”。
        在罗马尼亚,她广交外国朋友,非常活跃,知名度很高,也“胆大包天”干了不少惊心动魄的大事。

丁永宁在罗马尼亚友人家做客。

        最轰动的一件事,是她顶着压力,秉笔署名写下内参:《中国女篮是怎么被撵下专机的?》,当时的最高领导人亲自批示,导致当事人(副总理陈慕华)在人大常委会上公开做检讨,中央并立规严格限制坐专机的领导人级别。
        文革结束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中国的国民经济到了崩溃的边缘,但在国际上还是死要面子、讲排场,各级领导人出访,动不动就是专机出行,而民航班机却是少得可怜,机票紧张。
        由于闭关锁国,中国通向全球的转机航线只有三条:北京至莫斯科,北京至布拉格(捷克斯洛伐克首都),北京至布加勒斯特(罗马尼亚首都)。与“苏修”闹翻后,与“小修”捷克斯洛伐克当然也要翻,中国通向全球各地的航线只剩下北京至布加勒斯特这条线了。而这条线一周只有两趟,一票难求,旅客滞留就成了常态。
        那一年(1978年),中国国家女子篮球队一行二十余人从拉美打完比赛,从罗马尼亚转机回国,机票很紧张,长期滞留住宿也是要花国家外汇的。怎么办?
        而中国这位女副总理正率代表团乘专机访问罗马尼亚,准备启程回国。使馆、中国民航驻罗办事处以及代表团三方商量出一个好办法:这一架专机能坐150人,而副总理的代表团也就十四五个人,空闲大量座位,何不让女篮队员搭这顺风机回国?国家队员政治上可靠,又是个团体,便于管理,领导人无安全之忧,又给国家节约了一大笔外汇,真是一举多得、皆大欢喜!
        大家都很高兴,分头安排:先让女篮队员们办好罗马尼亚边防的出境手续(对罗方善意撒谎说:女篮急着要回国参加比赛),再把他们的行李提前托运到国内,最后让他们提早坐进专机里,万事俱备,只等副总理结束与罗方的告别宴会登机,就起飞啦!
        就要起飞之际,代表团工作人员突然匆匆上了飞机,要求女篮队员全体立即下飞机!
        大家都惊呆了!任凭使馆和民航代表处人员怎么解释,但对方就是坚持:“首长不同意这些人坐飞机,让他们下去!”
        这边说:那我们怎么向罗马尼亚方面解释?言下之意是:这让人家看咱们中国的笑话了!会影响中国的国际形象。
        但对方不为所动,坚持说:“首长的安全你们能保证吗?如果女篮要乘专机,首长就只好不坐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没有办法,女篮队员全部下了专机,低着头,默默离开机场。
        罗马尼亚的工作人员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解地问:“我们刚为你们办好了出境手续,怎么又回来了?”·····中方人员尴尬无言以对。
        有个女篮队员是全国人大代表,她说:就在当年的三月人大开会时,自己还和这个副总理分在一个组讨论,现在我们也是代表国家出来的,怎么连同乘一架飞机的资格都没有了?
        女篮的旅馆事先已退房,离开机场后,没有住处,只好睡在使馆的会客厅里,过了一周,才买到到民航的机票回了国。
        这个事件发生时,作为新华社驻罗马尼亚首席记者的丁永宁并不在现场,当时她回国参加新华社国外分社会议。
丁永宁与新华社驻波恩分社社长丁仰炎在一起。

        回到罗马尼亚后,使馆人员气愤地对她说起这事。丁永宁也火了!“如此严重脱离群众!这是犯众怒!”
        她决定:报告给中央。
        在罗马尼亚,她挨个采访事件的当事人。事件的全过程弄清了,最关键的问题是:把人赶下来,是不是这位国家领导人本人的决定?
        丁永宁认为:既然是临时变卦,极可能是女篮队员上机后、这位领导人本人在与罗方的临行宴会上作出的决定。
        这必须找参加宴会的人核实。当时参加宴会的是大使和参赞,大使胆小怕事,参赞是这位主管外经贸的副总理的下属,两人不但不会如实告知丁永宁,反而可能会极力阻挠她写稿发稿。
        丁永宁绕开他俩,想到了宴会上还有翻译人员。翻译私下告诉她:宴会上代表团成员确实确实向这位副总理报告了此事,但他没有听到副总理的回复。
        丁永宁如实在稿件中写下这些,并写道:“有一点是清楚的,即代表团内部当晚就这件事作了研究,副总理在现场听取了有关汇报。”
        稿件中,所有的人都是真名实姓,包括对那位副总理,也是指名点姓。文尾,她署上名:丁永宁!

丁永宁在罗马尼亚国庆观礼台上。

        很多人看来,做新华社记者是件很风光的事,有名又有利,全世界跑,真是风光无限的好差事!但实际上,吃不上饭、睡不上觉、搞不到“料”且不说,署名,不是为出名,更是表态:文责自负,我承担一切责任!
        在稿件中,丁永宁还介绍了罗马尼亚的情况:“除了罗共总书记兼总统外,其他领导人出访一般均乘民航班机。”
        她写道:
        副总理乘专机不是个别现象,现在出国访问,凡是副总理、副委员长,甚至个别副总参谋长均是专机。
        大量使用专机是一种讲排场的坏作风,是封建落后思想的表现,党和国家的威望不靠这些来提高。相反,凡了解我国目前经济和劳动人民人民生活状况的人,只会暗中耻笑我们,它有损于我们的社会制度。
        我们国家现在还很穷,劳动人民的生活还很苦,我们处处都应注意勤俭节约,领导干部更应以身作则。
        希望中央领导重视这个问题,并迅速改革这个制度,使专机的使用范围尽量缩小到几位主要领导人。
        丁永宁写下如此沉痛又尖锐的文字。她将手写的稿件亲自装好,交给外交部信使队带回,由新华社总社参编部手抄两份,报送中央领导和有关部门。
        “这个事情,如果是别的记者,可能就不敢写了。毕竟指名批评一位国家领导人,写了也许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既然丁永宁写了,肯定做过深入调查,新华社相信她。”当时编发这稿件的总社编辑后来回忆说。
        中央领导看到稿件后,要求这位副总理在人大常委会上作检讨,副总理很诚恳地进行了检讨和反省。
        中央并决定:取消副总理级出行专机,只有党政军等四位国家领导人可以坐专机。这个规定,一直执行到今天。
        消息传来,外交系统一片欢呼!大赞这个有胆有识、有勇有谋的女记者。到罗马尼亚来访问的中国代表团们,一传十,十传百,都要来见见这个女记者的真身。“你就是丁永宁?你就是新华社那个丁永宁?你胆子好大呀!你写的文章让中央领导做了检讨!啧啧······”
        从公开新闻中也可看出来:这位副总理1978年的这一次出访,新华社公开稿写的是:“某某某副总理今天上午乘专机离开北京”,1980年,这位副总理又来罗马尼亚访问了,这一次,新华社写的是:“某某某副总理今天上午乘飞机离开北京”。一字之差,内涵丰富。
        这一次,这位副总理坐的是民航班机的头等舱,丁永宁也在夹道欢迎的人群中,副总理下了飞机,一个个地与欢迎的人握手。握到丁永宁的手时,丁永宁自我介绍说:“我叫丁永宁,新华社的丁永宁。”
        这位副总理看着她,顿了一下,说:“哦?你就是丁永宁?我以为是个男的。”
        丁永宁笑笑。

丁永宁采访二十多个国家,这是在菲律宾。

        丁永宁不仅大智大勇,更能独立思考。她在东欧工作期间,和同事们独立研判东欧和国际形势,向中央进言:世界大势在缓和,而不是紧张。
        而当时的中国驻罗马尼亚使馆对罗马尼亚的看法存在严重分歧。使馆主要领导思想僵化,认为罗马尼亚把主要精力搞生产建设,就是修正主义,中国不应与修正主义国家友好。在这个问题上,使馆党委内部吵得一塌糊涂,严重影响了中国与罗马尼亚关系的正常发展。
        丁永宁列席使馆党委会议,她认为:大使的观点与国际大背景不符,与国内经济建设的方针不符。经过长期慎重思考,她写下两万字长文:《如何正确贯彻中央有关对罗方针政策》,回国开会时当面向新华社社长曾涛详细汇报 ,曾涛立即将报告呈送向当时中央负责外事工作的耿飚。随后这位大使很快调离了罗马尼亚。
        人们口口相传:新华社这记者太厉害,竟然把中华人民共和国特命全权大使给“赶”跑了!但丁永宁心底无私天地宽。为了国家的利益,“莫听穿林打叶声, 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 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丁永宁与哥哥、北京大学前校长丁石孙在全国“两会”上。

        从罗马尼亚卸任回国后,丁永宁1986年被借调至中国记协,任记协国际联络部副主任兼外国记者俱乐部主任。
        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的深入,来华常驻的外国记者越来越多。“中国需要更多地了解世界,世界需要更多地了解中国“,中央为对外宣传工作制定了八字方针:积极主动,更加开放,”总书记胡耀邦说:“要多培养一批斯诺式的记者。”
        丁永宁开创性地贯彻了这一方针。外国记者俱乐部平均每个月举行四五次记者招待会,甚至一周两三次。时任国家经委副主任的朱镕基、公安部长阮崇武、航天专家钱学森、副总参谋长迟浩田等人,都先后接受了俱乐部的邀请,作为嘉宾参加了中外记者招待会。
        一些部长们心有顾虑,担心自己在外国记者面前讲错了,更高的上级会批评,丁永宁就一一做他们的工作:“嘴巴是长在你们自己脑袋上的呀。让外国人为我们宣传,这是最大的广告。给外国记者提供了大道消息,小道消息不就没了腿吗?”部长们点头称是,其中以“敏感部门”公安部部长阮崇武面向中外记者的招待会最为成功。

丁永宁感谢公安部长阮崇武成功会见中外记者。

        部长们担心正襟危坐的招待会太正式?没关系,丁永宁很“洋派”,那就办午餐会、茶话会,喝咖啡,不拘形式。这些努力获得了外国记者的认可,到她办公室谈事时,甚至同中国人一样,称她“老丁、老丁”。
        在全国记协四年,丁永宁最难忘的,是1987年担任中共十三大新闻中心副主任,参与筹划了十三大选举出的新领导人会见五百余名中外记者的新闻酒会,这是中共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创举,在国内外引起强烈反响,“为中国在世界上创造了一个改革开放的高大形象”,西方媒体如是说。

十三届一中全会结束后党的新任领导人举行酒会,与中外记者见面。

        “我所受到的感染、我所获得的启迪,终生难忘,”丁永宁说。
        时任中宣部副部长的朱穆之后来给丁永宁的一封信里说:“你留给我的是一个女同志非常难得的出色的印象。”

丁永宁与老朋友、国际奥委会副主席何振梁交流。

        在全国记协如鱼得水之际,1989年丁永宁因正直敢言,成为重点批判对象。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一气之下,她提出:回原单位!
        新华社张开了双臂欢迎这位优秀的员工归来,常务副社长郭超人说:“组织上了解你、信任你、欢迎你!”
        至此,丁永宁就再没离开新华社。直到今天,90高龄的她依然每周两次到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上班。

本文作者与丁永宁 。(摄于2017年7月)
丁永宁简历
1928年出生于上海,祖籍江苏镇江。
194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为饶漱石女儿做家庭教师。
1950年肄业于上海震旦大学。
1950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三野九兵团防治血吸虫病工作,立一等功。
1950年,作为上海大学生代表,出席在布拉格举行的世界大学生第二次代表大会。
1950至1953年,中国驻罗马尼亚大使馆,任法语、罗马尼亚语翻译。
1953至1956年,外交部苏欧司翻译。
1956至1975年,新华社国际部编辑。
1975至1980年,新华社(罗马尼亚)布加勒斯特分社首席记者。
1980至1982年,新华社国际部苏欧组副组长。
1982至1984年,新华社布加勒斯特分社首席记者。
1984至1986年,新华社国际部机动组特派记者。
1986至1990年,借调到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任国际联络部副主任兼外国记者俱乐部主任。
1990至1993年,回新华社国际部,任世界形势研究室研究员。
1993年至今,先后任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副主任,研究员。




编辑:王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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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15 22:20:47 | 只看该作者
【案例】
【钩沉】上海《解放日报》创刊记
文章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丁柯
“陈毅军长说,我们在市政府看到《解放日报》啦!你们出得好!同志们辛苦了!” 今年,2019年5月28日,是上海《解放日报》创刊70周年。我们一起参与创刊的同志常被称为“老解放”,这是一段难忘的、幸福的经历。 起点在济南市 1948年9月,山东省会济南解放。我一直在新四军野战部队从事新闻工作,因患肺病,忽然吐血,大部队南下,被批准去济南找一家大医院治疗休养。转介绍信时,正好碰见了新上任的济南市委宣传部长夏征农。他是我1938年在皖南军部教导队受训时的老师,性格直爽。他说,大城市就是最合适的休养地。现在形势大好,我们将进入城市,许多大城市正缺新闻工作干部。夏部长二话不说,写了一张条子,叫我去见恽逸群。 革命军人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条,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我拿了夏部长的条子去找《新民主报》,它在济南新区原国民党中央银行的一座三层的新大楼里。 恽逸群是我们新闻界早就敬仰的前辈。他刚从华东局机关报《大众日报》总编辑任上来《新民主报》当社长兼总编辑。他看了夏老的条子,仔细看了部队的介绍信,就说,你看看,这座国民党的银行大楼,南面全是落地玻璃窗,阳光灿烂,肺病不是要靠阳光吗?不要你做夜班、跑路,就边休息边工作吧!恽老的威望和阳光灿烂的大楼让我只有服从。就这样,我变成了“军转干部”,还带了一位四明山下来的勤务员和一支左轮枪。 因为要脱离“夜生活”,分配我做资料研究室主任。恽老一口常州官话,说,济南解放接管了报界众多的旧人员――这是当时的说法,其中还有一些有文采的“老报人”,先分配到你部下,请你甄别教育,只要不是死心塌地的死硬派,我们以后用得着。 另外,解放区已发布或还将发布的中央政策文献,例如土地改革、工商业管理等等文献,国民党地区人民未必能看到,这恰恰是新解放区人民热望看到的,大军南下,我们进入城市,就要办报,这些文件用得着。这大概是恽老看熟了我的履历——长期在部队工作——现在正是我需要学习的重要部分。 那时我们部队报社的电台台长、老战友施乐之,正因突发重病,死在医院里。我的首长――华东野战军第一纵队司令员叶飞也在医院治病。他说,好呀,我们打了一些大战役,需要安下心来研究研究啊! 养病期间趣事 1949年1月26日,新华社播发了一篇评论《假和平和真和平》,有力揭露了蒋介石集团垂死挣扎的丑态。评论中特别指出了要惩办的战争罪犯,从蒋介石、陈立夫起有23人之多。 这篇评论气势如虹,战争罪犯的公布举世震动,这肯定是党中央和毛主席决定的。 《新民主报》中午收到这一稿件时,恽逸群忽然决定,我们地方党报可以配发一份资料:23名战犯的履历,老百姓肯定要看!这个资料新华社没有发,我们怎么办呢?担任编辑部主任的王中,找到我说,只有半天时间,请资料室来攻攻关吧!我们,包括一些“老报人”在内,都无法攻下这个 “关”,只好向恽老汇报。恽想了想,回答说让我晚上想想吧。 那天,王中晚上没有值班,第二天一早见到报纸,23名战犯简历赫然在目。王见到恽,恽老说,是他昨夜“拍脑袋”记下来的。这份资料后来各解放区的许多党报都转载了。 王中是山东解放区有名的老记者,上海解放后负责接管“老报人”顾执中办的“上海新闻专科学校”,没有参加《解放日报》的创办。王中以后转为上海复旦大学新闻系教授,他多次在讲台上讲起恽老这件事,说,一名新闻记者应博学强记,走千里路,读万卷书。他还说笑话:随新闻大队到了上海,他不敢参加接办《解放日报》,就是觉得自己还没有恽老这个本事。 还有一件事,在济南,每星期六晚上,华东局和市委都会在一家大电影院召开全市党员干部会,华东区在济南的干部也参加。主持会议的是市委书记刘顺元,有时是夏征农或其他市委负责人。每次有一个精彩的报告,报告完了看一场电影。 这时,毛主席已到了西柏坡,党中央召开了七届二中全会,市委的讲话常常透露一些二中全会的新信息,接着是济南各部委接管济南市的经验、情况或问题,每周一个一个部委轮流报告,这很受到听众欢迎,因为大多数听众将会担任南下接管的任务。 大家还很有兴趣地听先解放的城市,如洛阳、石家庄等出的“洋相”。说到石家庄接管时曾思想模糊,不明白该依靠谁,不明白城市工作的中心是恢复和发展生产,却像农村土改那样,首先发动依靠贫民、苦力,弄得工厂、商店关门,连黄包车也没有人敢坐了,车夫大量失业,城市萧条。市长没办法,只好自己坐上黄包车全城兜风示范。 1956年我到上海市委工作,才知道那位市长,就是1952年调来上海的市委第一书记柯庆施。 新闻大队南下 1949年元旦,新华社发表新年献词《将革命进行到底》,号召中国人民解放军向长江以南进军,解放全中国。 《新民主报》全社沸腾了!大家猜想,一定是我们会去上海,会去接管70多年的老申报,出版自己的党报。 在资料室的几位“老报人”说的振振有词,我们恽老原是上海有名望的新闻界前辈,去年济南解放后,把《申报》驻济南的记者释放,请他们带一封信给《申报》几位认得恽老的副总编,说,“明年春暖花开时,定能把晤沪滨,与兄等畅叙也。” 几位“老报人”很兴奋,“现在不正是春天吗”! 果然,1949年4月,百万雄师过大江,4月23日,人民解放军攻占了国民党首都南京。中共中央华东局下令,已经组织好的南下干部纵队,4月初出发参加上海的接管工作。 《新民主报》停刊,经审定的人员组成南下纵队新闻大队。大队长恽逸群,副大队长为副总编辑张映吾,延安来的。新闻大队还扩充了两支队伍:华东人民广播电台,负责人为周新武、苗力沉等;另一支是华东新闻出版学校,也有几十人,校长原由恽逸群兼任,工作人员有宋军等。出发时新闻大队有400多人。 那座阳光灿烂的大楼让给了《大众日报》,它成为中共山东省委暨济南市委的机关报。 新闻大队出发前,召开了党支部大会,当时,党员身份、党组织活动是不公开的。党内选举张映吾为支部书记。我虽已停止了吐血,但肺病还没有完全好,被选为支部委员。因为我是野战部队出来的,一路南下,行军宿营的指挥就压在我肩上了。另一位支委是女的,年轻却患有严重的骨结核病,人缘极好有威信,可惜到了上海不久就病故了。记不清另外两位支委的姓名。南下征途中,这个支部全体党员是有战斗力的。 山东的地方干部很厉害,短短不到半年,就把济南到徐州的铁路主要路段修通了,大部队坐上铁棚车,没有座位,铺上高粱秆躺着。到了火车不再通的地方,就下来整队向南步行,一路欢唱战歌,经过了好几个将名传千古的战场:鲁南战役、宿北战役、淮海战役,等等,这都是我们新闻界报道过的地方。大家怀着激动、崇敬的心情穿过血染的大地,步行到了长江边上的扬州。 “烟花三月下扬州”,现在正是农历三月,但瘦西湖、平山堂,以至“三把刀”等等,我们都无暇光顾,见到的是苦难的老百姓。纵队分配给新闻大队的宿营地,叫做“裤子档巷”。大队就在这个怪巷子里休息了两天。第三天白天行军,到了瓜州渡,也像百万解放军闯过滔滔长江,到了镇江。这时又有火车了,大伙爬上货车厢,连夜到了丹阳。 1949年的丹阳,不过是个小城市,一时云集了华东局、二野、三野指挥部,以及上海局,南下纵队……浩浩荡荡近4万人马,新闻大队只好被分配在丹阳以东十里的一个小村庄,后来才知道这个小村庄名叫荆村桥。 10年或20年前,《解放日报》曾邀我和一支摄影队去访问荆村桥,当地年老的村民对我说,现在外来参观的不知道荆村桥,只知道《解放日报》旧址。老村民说,几十年前,一大队年纪轻轻的解放军,有男有女不带枪,住在村里最大的祠堂里,一清早,都下到十多米高的河堤下,用插在口袋里的牙刷刷牙。当时村民穷得还不懂刷牙,看得新鲜所以记住了。老村民还说,这些人不出操,整天坐在祠堂里开会写字看报,晚上睡得很晚。 这是很真实的,70年前的新闻大队就是一支这样的部队。 《解放日报》来到上海 一天清早,恽逸群兴冲冲带了几个人来到荆村桥祠堂里,恽没有和我们一起行军,他跟着华东局,因为他还兼着华东局书记饶潄石的政治秘书。他异乎寻常的兴奋,向大家宣布: 党中央、毛主席、周恩来副主席等批复华东局的请示:进入上海,中共华东局兼上海市委的机关报,就叫《解放日报》。报头先用延安时期的原版,毛主席答应再写一个新报头送来。 这时,全场的兴奋劲真难以表达啊,跳秧歌的、鼓掌的、唱歌的、拥抱流眼泪的都有。村民们围在门口,看呆了! 《解放日报》原是延安时期党中央的机关报,是毛主席提名创办、报名也是他写的,接替了红军时代的《新中华报》,抗日战争参加革命的同志几乎都是在《解放日报》的哺育教导下成长起来的。 1947年3月,蒋介石垂死挣扎,下令胡宗南率兵30万进攻延安,这是蒋介石所谓“重点进攻”的一翼(另一翼的对象就是在山东,针对华东人民解放军),毛主席自己带了一支不到400人的小部队,撤出延安,转战陕北。 3月27日,《解放日报》停刊,改用陕北新华社的名义,发表了多少著名的新闻和社论啊!他指挥了解放战争,歼灭了蒋介石主力几百个旅,一直打过了长江。所以毛主席常常说,革命靠两杆子:一个是枪杆子,一个是笔杆子。现在,党中央将《解放日报》的光荣名号给了我们华东和上海,谁能不激动啊! 恽逸群还宣布:中央和华东局任命范长江为《解放日报》的社长兼总编辑,恽逸群为副社长兼副总编辑;华北解放区和陕北来的两位老干部,魏克明为副总编辑,张映吾为编辑部主任。 荆村桥老百姓当年看到的情形是真实的:我们《解放日报》大队的同志们几乎夜以继日地学习和讨论党中央和毛主席关于如何办好党报的教导。 华东局和市委的机关报,要坚持党性原则,坚持群众路线,坚持开门办报…… 一面学习,一面实践。恽逸群带来的一名干部刘时平,被任命为《解放日报》采访部主任,恽一介绍,我们就欢声一片。 记得抗战胜利,国民党抢着接收了上海、北平,美国马上跟进。在北平,几个美国大兵竟然于光天化日之下,在天安门附近强奸了一名北大的女学生!这条新闻不仅轰动了上海、北平等蒋占区,而且,解放区也传遍了。全国大游行,控诉美国佬和蒋匪帮,几乎是“一·二九”运动第二次重现。这条新闻就是北京地下党员、新闻记者刘时平写的。 刘在荆村桥上任后,马上带着采访部全体记者,深入到南下的各路接管大队,发动积极分子担任通讯员,并且跟着各路接管大队入城。记得入城前,他们已发展了党报通讯员900名!采访部的记者们自己也采写了许多新闻。解放初,记者写稿是不署名的,我现在还记得几位出色的女记者:黄穗、葛娴、秦秋谷……还有一位拍摄到入城解放军不扰民,露宿大马路上的摄影记者:郝世保…… 还有一位近乎我父辈的老同志胡仲持,他通晓英、日、俄三国文字,曾经参与过爱得加·斯诺的《西行漫记――红星照耀中国》的翻译,入城后,他是《解放日报》国际部主任。 有一位著名的文艺作家见过毛主席,毛主席非常欣赏他的大名:林淡秋,说多有诗意啊!任命他为《解放日报》文艺部主任。 陈军长表扬了 5月26日,江南大雨。 新闻大队随华东大部队南下,从丹阳乘火车到了南翔。 一下火车,看到周围停满了上海的公共汽车――那是单节的大客车。领导宣布:上海公交工人起义了,在上海地下党指挥下来到南翔迎接入城的接管部队。我们南下的有些同志,只是在书本上知道“工人阶级”,这些同志一上车情不自禁地搂住驾驶员的肩膀欢呼:工人阶级万岁! 雷电大雨的深夜,我们随华东局、上海市委的车队到了徐家汇交通大学,我们《解放日报》大队宿营在交大图书馆(就是现在还能在华山路上看到的一座小红楼),睡在楼梯上、阅览大厅的桌上。 5月27日阳光灿烂,上午,我们《解放日报》大队坐着敞篷的大卡车,从徐家汇到了汉口路,就是那幢309大楼。汉口路、山东路全是自发欢迎我们的队伍。上海人怎么也会跳起陕北的秧歌?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以前有人回忆说,在《申报》大楼门口见到了范长江,这是误记了,范是军管会文管会的副主任,还在接管另一文化单位;带领我们的是恽逸群,他在309大厅向热情、激动的工人群众和地下党员们宣布军管会的命令:《申报》馆接收,民营资本史量才家族投资部分冻结;地下党组织停止活动,一切听从军管会的。 华东局、市委决定:明天就出《解放日报》! 我们新闻编辑室3点钟进入《申报》馆三楼。一些《申报》旧人员替我们 “担心”:明天要出8个版?“吹牛皮”,“来不及的”,“稿子哪里来”? 刘时平在丹阳所说发展了900个通讯员,倒不是吹牛皮的,到晚上8时,稿子源源进入排字房,《解放日报》的锌版报头,10时从苏州送到上海排字房,工人们第一次看到毛泽东龙飞凤舞的大字,高兴得在车间里跳起了秧歌舞。8个版几乎发下了十多版的稿子,工人们急得派了老工人曹子根跑上三楼找到我,说:“丁柯,你跟我到下面去看看。” “什么事啊”,我们一起下楼。工人们正围着像看西洋镜,曹子根说:“丁柯,你看这是铅字,不是橡皮做的”。我总算也懂得点铅印报纸的拼版,我就和各版的编辑又删又改,和工人们一起把8个版的版面搞定了。 5月28日上午八时半,第一份《解放日报》出版了,比平日出报晚了4个小时多。汉口路两旁等了4小时的报童,抢着新出版的报纸,一路高喊:“解放啦!看《解放日报》 啦!”第一天,20万份《解放日报》一销而空。 魏克明、张映吾疲惫地爬上四楼宿舍的双层铺,编辑部所有同志,都躺在三楼、四楼办公室的地板上…… 我刚刚走出三楼,电话总机的黄小姐一路大声呼喊:“市政府要领导听电话”!看见我就说:“丁柯,你来听吧!” 我走进总机室拎起电话筒,对方问:“你是谁啊?”我说,我是丁柯。她马上笑起来说,我们认得,我是朱青啊。朱青是位烈士子女,在陈毅军长处当秘书。朱青在电话里兴奋地叫: “陈军长说,我们在市政府看到《解放日报》啦!你们出得好!同志们辛苦了!” 栏目主编:张骏文字编辑:陈琼珂题图来源:视觉中国图片编辑:苏唯编辑:高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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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6 21:05:42 | 只看该作者
【案例】

新华社记者迫使副总理公开做检讨,中央由此取消副国级专机






丁永宁1983年秋在罗马尼亚

丁永宁今年已91岁了,但思维依然敏捷,思路依然清晰,用电脑,爱微信,追韩剧。

她虽是上海出生的江南女子,一生却都有英武朗阔的男儿气、壮士气,而她的正直与敞亮,又为她的豪侠性格平添人格魅力。

上海解放时,丁永宁肄业于教会学校震旦大学医学院,懂法语、英语,后在工作中学习了罗马尼亚语。进入外交部工作后,多次为毛泽东、周恩来等人当翻译。年轻的丁永宁完全可以凭着天时地利,如鱼得水,顺利成长为高级外交官。




丁永宁(中)国庆五周年在天安门城楼做翻译



丁永宁(右)为周总理当翻译


丁永宁采访过二十多个国家,这是在菲律宾


这位女记者不仅大智大勇,更能独立思考。丁永宁在东欧工作期间,和同事们独立研判东欧和国际形势,向中央进言:世界大势在缓和,而不是紧张。

而当时的中国驻罗马尼亚使馆对罗马尼亚的看法存在严重分歧。使馆主要领导思想僵化,认为:罗马尼亚把主要精力搞生产建设,就是修正主义,中国不应与修正主义国家友好。在这个问题上,使馆党委内部吵得一塌糊涂,严重影响了中国与罗马尼亚关系的正常发展。

丁永宁列席使馆党委会议,她认为:大使的观点与国际大背景不符,与国内经济建设的方针不符。

经过长期慎重思考,她写下两万字长文:《如何正确贯彻中央有关对罗方针政策》,回国开会时当面向新华社社长曾涛详细汇报,曾涛立即将报告呈送向当时中央负责外事工作的耿飚。随后这位大使很快调离了罗马尼亚。

人们口口相传:新华社这记者太厉害,竟然把中华人民共和国特命全权大使给“赶”跑了!但丁永宁心底无私天地宽。为了国家的利益,“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与哥哥、北京大学前校长丁石孙在全国“两会”上


从罗马尼亚卸任回国后,丁永宁1986年被借调至中国记协,任记协国际联络部副主任兼外国记者俱乐部主任。

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的深入,来华常驻的外国记者越来越多。“中国需要更多地了解世界,世界需要更多地了解中国“,中央为对外宣传工作制定了八字方针:积极主动,更加开放,

丁永宁开创性地贯彻了这一方针。外国记者俱乐部平均每个月举行四五次记者招待会,甚至一周两三次。

时任国家经委副主任的朱镕基、公安部长阮崇武、航天专家钱学森、副总参谋长迟浩田等人,都先后接受了俱乐部的邀请,作为嘉宾参加了中外记者招待会。

一些部长们心有顾虑,担心自己在外国记者面前讲错了,更高的上级会批评,丁永宁就做他们的工作:“嘴巴是长在你们自己脑袋上的呀。让外国人为我们宣传,这是最大的广告。给外国记者提供了大道消息,小道消息不就没了腿吗?”

部长们点头称是,觉得有道理,于是就不再推辞。其中以公安部部长阮崇武面向中外记者的招待会最为成功。


丁永宁(左)感谢公安部长阮崇武成功会见中外记者


外国记者不好糊弄。记者招待会上,他们问了阮部长一个很刁钻的问题:中国的嫖娼卖淫问题是不是很严重?

回答说不严重?外国人不信,承认说严重?更不妥。

可阮部长没有金刚怒目,没有喝斥“不友好势力”,他机智地、敏捷地回答:“在中国,哪怕只有一个卖淫嫖娼的人,都是严重现象!都是中国政府坚决不允许的!”

阮部长的回答,获得了外国记者们的满堂喝彩!

部长们担心正襟危坐的招待会太正式?没关系,丁永宁很“洋派”,那就办午餐会、茶话会,喝咖啡,不拘形式。这些努力获得了外国记者的认可,到她办公室谈事时,甚至同中国人一样,称她“老丁、老丁”。

在全国记协四年,丁永宁最难忘的,是1987年担任中共十三大新闻中心副主任,参与筹划了十三大选举出的新领导人会见五百余名中外记者的新闻酒会,这是中共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创举,在国内外引起强烈反响,

“为中国在世界上创造了一个改革开放的高大形象”,西方媒体如是说。

“我所受到的感染、我所获得的启迪,终生难忘,”丁永宁说。

时任中宣部副部长的朱穆之后来给丁永宁的一封信里说:“你留给我的是一个女同志非常难得的出色的印象。”

与老朋友、国际奥委会副主席何振梁交流


在全国记协如鱼得水之际,丁永宁因正直敢言,成为重点批判对象。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一气之下,她提出:回原单位!

新华社张开了双臂欢迎这位优秀的员工归来,常务副社长郭超人说:“组织上了解你、信任你、欢迎你!”

至此,丁永宁就再没离开新华社。

丁永宁(中)采访美军在日本最的大空军基地嘉手纳,左二为基地司令员


丁永宁简历

1928年出生于上海,祖籍江苏镇江。

194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为饶漱石女儿做家庭教师。

1950年肄业于上海震旦大学。

1950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三野九兵团防治血吸虫病工作,立一等功。1950年,作为上海大学生代表,出席在布拉格举行的世界大学生第二次代表大会。

19501953年,中国驻罗马尼亚大使馆,任法语、罗马尼亚语翻译。

1953年至1956年,外交部苏欧司翻译。

19561975年,新华社国际部编辑。

19751980年,新华社(罗马尼亚)布加勒斯特分社首席记者。

19801982年,新华社国际部苏欧组副组长。

19821984年,新华社布加勒斯特分社首席记者。

19841986年,新华社国际部机动组特派记者。

19861990年,借调到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任国际联络部副主任兼外国记者俱乐部主任。

19901993年,回新华社国际部,任世界形势研究室研究员。

1993年至今,先后任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副主任,研究员。


作者简介:新闻工作者,出生于安徽安庆,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国际政治系,伊拉克战争期间曾任驻中东记者。军人后代。







编辑:陈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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