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 规避禁令的计划草案或赋予美国政府前所未有的监督权

刘海明

多年来，TikTok的母公司字节跳动一直在与拜登政府谈判一项国家安全协议，以避免收到美国政府对这款短视频应用的禁令。现在，我们获取的一份2022年夏季的协议草案揭示了字节跳动可能会向美国政府让渡多大的控制权。

如果协议最终敲定，它将允许美国政府几乎不受限制地访问TikTok内部信息，并对其基本功能拥有前所未有的控制权，这是美国政府对其他任何大型自由言论平台都不具备的。

这份长达近100页的文件被指定为机密律师草案，包含了字节跳动的律师与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CFIUS ）之间的意见交流。CFIUS是一个由多家美国联邦机构组成的组织，负责调查可能威胁美国国家利益的商业交易中的外国投资。

这份当时正处于谈判中的协议草案将赋予美国司法部或国防部等政府机构以下权力：

在极少通知或没有通知的情况下检查TikTok在美国的设施、记录、设备和服务器；

阻止该应用在美国的服务条款、审核政策和隐私政策的变化；

对聘用任何参与领导TikTok美国数据安全组织的高管实施一票否决；

命令TikTok和字节跳动支付各种审计、评估和其他有关TikTok美国功能安全报告的费用，并使其接受这些审计、评估和报告；

在某些情况下，要求字节跳动暂时停止TikTok在美国的功能。

该协议草案将使TikTok的美国业务受到一系列独立调查机构的广泛监督，包括第三方监督机构、第三方审计员、网络安全审计员和源代码检查员。它还将迫使TikTok美国公司将字节跳动的领导人排除在某些与安全相关的决策之外，同时依赖一个执行安全委员会，而该委员会的运作将对字节跳动保密。根据行政部门的规定，这个委员会的成员首先负责保护美国的国家安全，其次才负责为该公司赚钱。

瑞格律师事务所（Ropes & Gray）管理合伙人、CFIUS专家阿玛•亚当斯（Ama Adams ）表示，该协议草案中规定的某些政府权力还算典型——例如检查公司设施和材料的权利，以及使用第三方监督机构的权利。但“建立一个效忠于美国的结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程度的措辞。”

这些条款似乎是为了消除拜登政府、特朗普政府和两党议员所表达的担忧，即TikTok的外国所有权和控制权威胁到了美国的国家安全。超过1.5亿美国人平均每天使用TikTok 90分钟，这使得该应用可以对美国的商业、文化和言论产生巨大的影响，并获得近一半美国公众的敏感私人信息。鉴于此，议员和监管机构担心，在没有政府监督的情况下，字节跳动可能会被中国政府要求使用这款应用来监视美国人，或影响美国人看到的信息。（笔者之前曾在Facebook和Spotify担任政策职位。）

4年多前，CFIUS就开始针对这些担忧对字节跳动展开调查。2020年，特朗普政府曾经试图彻底封禁这款应用，但未能成功，因为一家联邦法院认定美国政府没有给字节跳动提供必要的正当程序。福布斯获取的这份协议草案是美国政府为避免对该公司采取更激进的行动（包括强迫字节跳动将TikTok出售给一家美国公司或完全封禁该应用）而不断尝试的一个缩影。

但为了防止外国干涉TikTok，该协议草案可能会赋予美国政府一些它担心中国政府会滥用的权力。在一次具有揭示性的批注交流中，字节跳动的律师向CFIUS解释说，他们在草案中增加了一些措辞，以防止美国政府仅仅因为TikTok推荐了政府不喜欢的内容就要求其修改推荐算法。

美国公民自由联盟（ACLU）国家安全项目副主任帕特里克·图米（Patrick Toomey）在接受《福布斯》采访时表示：“如果这项协议赋予美国政府决定TikTok可以或不可以传播哪些内容，或者如何做出这些决定的权力，那将引发人们对政府审查或扭曲人们在TikTok上所说所看内容的能力的严重担忧。”

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高级顾问、前国家安全局总法律顾问格伦·格斯特尔（Glenn Gerstell）表示，该协议草案赋予政府广泛的权力并不令人意外。他告诉《福布斯》：“我的感觉是，该协议旨在成为CFIUS签署的最广泛的协议之一，因为本次威胁和环境的性质非同寻常。”

由于距离这份草案拟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约一年，目前还不清楚它可能发生了什么变化，甚至不清楚各方之间的谈判是否仍在继续。今年3月，CFIUS曾要求字节跳动将Tiktok寻求出售，否则将面临禁令。自那以来，Tiktok和CFIUS本身都对谈判的进展保持了沉默（法律禁止CFIUS讨论正在进行的事务）。

在回应一份有关协议草案的详细问题清单时，CFIUS委员会主席、美国财政部的一位发言人表示：“在委员会审查的每一个案例中，CFIUS都会在其职权范围内采取一切必要行动，以维护国家安全，除非它确定不存在未解决的国家安全问题，否则不会了结任何事务。”对于如何防止美国政府在执行CFIUS合同时越权的问题，该部门没有做出回应。美国司法部则拒绝发表评论，但司法部副部长丽莎·莫纳科 （Lisa Monaco）此前曾建议消费者不要使用该应用。

TikTok发言人亚历克斯·豪雷克（Alex Haurek）向《福布斯》提供了以下声明：“要求我们对一份无法证实的文件发表评论是不合适的，也是完全不公平的。”为了保护消息来源，《福布斯》没有向TikTok提供我们获取的协议草案的副本。

声明继续说道：“正如广泛报道的那样，我们已经与CFIUS合作了一年多，以达成一项国家安全协议，并已经投入了大量资源来实施防火墙以隔离美国用户数据。今天，所有新的受保护的美国用户数据都存储在美国甲骨文公司的云基础设施中，有严格控制和监控的网关。在维护美国国家安全利益方面，我们比任何同行公司都做得更多。”

如果最终敲定则意味着与Facebook、Instagram、YouTube和Twitter等美国国内竞争对手相比，TikTok受到的政府监管要多得多。只要不违反现有的美国法律，这些竞争对手的政策制定、合同和内部事务基本上不受美国政府干预。但监管机构对美国政府应该在多大程度上参与控制社交媒体也存在分歧，一些人主张结束对用户发布内容的法律豁免，另一些人则认为，这将导致广泛的审查。就在上个月，路易斯安那州的一名法官对政府官员是否以及如何向这些平台提请删除内容进行了限制。本案中涉及的沟通是指政府向平台发出的不具约束力的请求，要求平台删除可能违反其规则的内容。

字节跳动的律师对协议草案的一些条款提出了最强烈的反对意见，这些条款似乎允许美国政府在未来随时单方面更改合同的特定部分，而这在任何合同中都是极不寻常的。在批注中的一次交流中，字节跳动的律师对一项允许美国政府改变字节跳动员工根据协议可以访问的数据类型的条款提出了异议。字节跳动要求政府更加明确，声称如果它可以随时更改其访问数据的权限，公司就无法合理地经营广告和电子商务业务。美国政府则含糊地回应说，出于国家安全的考虑，被赋予保护地位的数据类型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

在协议的另一部分中也有类似的批注，即美国政府何时应该对字节跳动与供应商签订的合同拥有否决权。在批注中，字节跳动告诉CFIUS，赋予政府对其所有合同的否决权在商业上是不切实际的。CFIUS则回应称，在某些情况下，他们可能需要否决一项合同，但不会告诉字节跳动为什么要否决。

这种保密的原因很可能是美国司法部和国防部这样的行政部门依赖于人类情报——即间谍和他们的线人——来提醒他们潜在的国家安全威胁。如果他们收到关于某个供应商或外国政府正在收集某些形式的数据的线报，他们可能会想要一票否决该供应商，或重新划分数据类型，而不通知任何人他们知道该线报。

CFIUS的协议通常是保密的。亚当斯说：“不是每个人都希望他们（国家安全协议）的条款被公开。”他指出，这些协议通常包含可能对企业竞争对手有利的专有信息。

但图米认为，无论结果如何，TikTok的情况都是前所未有的，值得公众监督。“任何会让政府对数百万美国人使用的通讯平台拥有如此巨大权力的协议，都应该是公开的，而不应该保密。”

来源：福布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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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程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