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新闻教育仍然非常坚挺

殷玉鑫

日前本号发表的《哥大新闻学院缩减招生规模意味着什么？》一文，在圈内引起很多共鸣与讨论。

本文中，同济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卞清从不同维度回应了“哥大缩减招生”现象，认为人文社科教育在美国整体低迷，而新闻传播专业反而相对坚挺；同时，哥大情况也不具备代表性；另外，美国新闻教育转型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近几日朋友圈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宣布缩招了！这个消息不仅刷了我大半天的屏，各大群里也纷纷转发，连我们单位的领导也要求我们“好好看看”。

但是，美国新闻学教育的生存境况真有那么糟糕吗？

要回答这个问题需要先厘清几个维度。首先，和其他人文社会科学相比，美国的新闻学相对处于什么位置？第二，哥伦比亚新闻学院的缩招究竟释放了什么信号？第三，从新闻教育的转型和改造来看，美国是什么情况？这种改造意味着什么？

首先来看第一个问题。2013年我第一次访美，被安排去了加州一所全美排名100位左右的学校学研究方法。给我们上课的老师大多来自加州各个学校各个专业，比如斯坦福、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等等，更有专门从事高等教育发展研究的学者。从与这些老师的交流来看，当时美国高等教育特别是人文社会科学，的确总体处于低潮。要是算招生人数，几乎全部文科专业都在缩招，从生源构成来看，亚洲学生入学的比例则逐年提升（以加州州立大学系统为例，亚裔学生已高达30-40%）。在一些城市，如宾州的费城，有近一半的美国高中生不选择读大学。这和当时美国经济不景气的状况是一致的。理由很简单，对美国家庭来说，花钱上大学要付出巨额成本，毕业后能否找到工作是选择专业首要考虑的事情。比如曾经的大热门法律专业，很多学校的法学院几乎关门了，因为学生毕业后的就业率惨不忍睹。所以很多美国大学法学院开始主动寻求和中国大学“合作”、“共建”，吸引“更有钱”的中国学生去读书。相对来说，新闻学实际是非常坚挺的，尽管传统媒体的状况堪忧，新媒体和公关、广告类行业仍然需要大量的毕业生，而向往从事传媒行业的学生大多来自中产阶级家庭。当然，它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冲击。

转眼时隔一年，我们又和美国的老师相聚，他告诉我们，当时给我们上课的新闻系某某老师已经提前领退休金不干了，系里也不再招新的老师。我们集体惊讶，但他随即又说，这没什么，看看宗教学，全系已经没有学生了。

那么第二个问题来了，你看，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算是全美最有名的新闻院系了，它都缩招了。这又究竟释放出了什么样的信号呢？感谢某群里来自美国另一所老牌新闻院系——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章于炎老师的提醒和科普，在这里引用一下。哥大新闻学院全名叫哥伦比亚大学新闻研究生院，也就是说，它是没有本科专业的。而该院的硕士专业是一年制的，招生目标是美国新闻传播业界的中层领袖（mid-career managers），学费是7万美元。这么一看我们就明白了，它更像是国内针对媒体中层干部们的研修班，本来就是精英而小众的，目标也不是培养初入媒体圈的菜鸟们。所以，这个缩招又能释放出什么样的信号呢？此外，章老师告诉我们，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的本科、硕士、博士招生量没有减少。

最后，也是最重要最值得讨论的问题，那就是新闻教育的整体转型和改造。如果要问新闻学近几年在美国发生了什么，即使不去美国亲眼看看，我们也都知道，美国的新闻教育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新媒体改造，并在这一点上处于全球先锋的位置。大量的新兴课程包裹在传统的新闻学教育中，比如大数据、信息图设计、可视化编程、数据新闻、融合报道等等，其吸纳速度之快、内容之新锐让人眼花缭乱，也让人感慨新的技术手段在美国新闻教育中的引入竟是如此通畅，仿佛从未受到过质疑和阻碍。更值得深思的是，这场外来学科介入新闻学的改造运动在美国不仅没有引发学科上的争论或是危机，反而得到了迅速的追捧和扩张。人们不约而同地赞赏这种改造和嫁接，并像是新闻学迎来了又一春那样兴致勃勃。我想，这不仅仅说明了新闻学“吸纳”新技术的弹性，也不仅仅是新闻教育对新的传媒行业迅速转型的刺激-反应，更重要的是，美国的新闻教育同行们知道，这种“为我所用”的结果带来的无非是“技艺”、“卖点”上的丰富，而新闻学本身的合法性并没有因此受到什么动摇。或者，换句话说，新闻学作为一门学科，本来就建立在“实用至上”以及边界的不确定之上。

作者：卞清

来源：新闻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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