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你算老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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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溪 于 2011-9-10 18:35:17 发布在 凯迪社区 > 猫眼看人

文革刚结束的时候，全国上下各行各业普遍进行的一项工作就是“拨乱反正”。摘帽子的、平反昭雪的、恢复名誉的、退还财产的、官复原职的，等等等等。这时的社会还没有忘了教师这个行业，而教师得到的便是去掉了“臭老九”这个名字中的“臭”字，算是恢复了名誉。至于在新时期教师应该排第几，好像一时还弄不清楚，所以只好继续称“老九”。

随后而来的，是开始强调发展经济，改善人民生活水平。当时人们对教师的清贫给予了极大的同情，所以首先给教师涨了一级工资。我记得那一级工资大约是九元多钱，但广大教师已经充分感受到了党的温暖，感受到了粉碎“四人帮”的实惠，仿佛一下子扬眉吐气起来。然而时过不久，其他行业也都纷纷提高工资，而且还有奖金奖励福利补助之类的名目繁多的辅助收入，实际数额相当于教师那一级工资的几倍甚至十几倍。整个社会都在大踏步地向小康生活迈进了，而教师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还是只能保持着清贫的地位。于是有人画了一幅漫画：一位母亲给孩子分苹果，拿起最小的一个，对一个孩子（教师）说：“先给你。”

改革开放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的社会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作为教师，虽然不敢横向比，但纵向自己和自己比，也称得上是今非夕比了。如果硬让教师横向比较，大概还只能比尚未解决温饱的、靠着自己种地维持生活的和下了岗还未能找到职业的那一部分人略强些。有人说教师的职业好，是因为能有一个比较稳定的收入（个别发不出工资的地方除外），撑不死也饿不着。持有这样的见解的，正是那些收入还不如教师的人。

但是也许教师生来就是受穷的命，就不应该过比别人好或和别人一样的日子，所以仅仅这样的经济地位，也常常令有些人不满，令有些人眼红，并千方百计地贬低和挤兑教师。

有这样一个县级市，因为经济形式比较好，市财政便拿出一部分钱来，给机关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增加了一项“电话补助”。所有的公务员和所有行业的副科级以上领导都有份，惟独教师没有。有位政协委员提出了疑义，认为教师也应该有电话补助，还讲出了几条理由。可是这个市主管财政的市长却说：“教师好好上课就是了，打什么电话？”教师们听了这话，那感觉比挨骂好不了多少。

不说平等不平等了，一个负责任的班主任，每个月除了家访之外，用电话和家长联系一项，就要花掉几十元电话费。因为教师和家长聊起来，就决不是三言两语的事。是不是教师用电话和家长联系做错了，所以活该他们自己花电话费？

还有一个省会城市，最近给公务员涨了一大笔钱，大约是一个月五百多。而这个消息在半年前就传出来了，当时说是普遍涨工资，教师自然也十分欣喜，甚至开始计划怎样花这笔钱了。因为这和电话费不同。教师可以不打电话，但还要吃饭吧？还应该随着社会的发展提高生活水平吧？只是物价上涨而工资不涨，教师的生活水平不仅保持不住，还要下降。领导能忍心这样做吗？可是工资涨完之后，令教师目瞪口呆：教师被排除在公务员之外，这次涨工资没有教师的份儿。

在工作、捐款捐物、做义务活动的时候，教师都和公务员一样，到了涨工资，教师就和公务员不一样了。

这使人想起二十多年前，虽然只是个小苹果，但毕竟也有一份呀。如果那位画家要再画一幅漫画，他该怎样画呢？

只看工资卡，也许教师的数字要比有的公务员大，但是把存折、住房、汽车这些家庭财产都加起来，有几个教师敢和公务员比？

以前有“公仆”、“大盖帽”、“方向盘”、“手术刀”、“个体户”等，教师排在了第九位，如今又多出个“公务员”，教师连第九的位置也保不住了。

大多数教师，最初都是因为崇拜教师，也想做一个“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人，所以才选择了这个职业。在学校干了十几年几十年之后，思想和感情已近于麻木，除了每天重复地给学生讲那些讲了多少遍的书本外，已不大想别的事情。但是自己的孩子也要上学，自己和家人有病也需要救治，每天的生活还要算计这些事却不能不想。对于年纪稍大一点的，在教育战线工作了十几年以上的教师，要想通过改行来改变自己的境域，机会已经不多，如果真的改了行，等他们适应了新的环境，大概也干不动什么了。所以他们只能后悔当初选错了职业。

教师即使已经处于这样的境域，还是不能安生。如今很多地方都在进行人事制度改革，改革原本是好事，但弄得不好，就会带来负面的效应。比如一个地方，多年来一直把教师工资的一部分拿出来作为“活化工资”，如今虽然也和公务员一样涨了工资，但却不给教师，而是也打入“活化”里面，并且还要把以前涨的工资也拿出来打入“活化”。这样的结果就是，一部分人可以拿到高于自己工资额很多的收入，而另一部分人则连以前的工资也拿不到了。通过考核之后，有的教师就会在得到自己的足额工资之后，又把别人的这份“活化工资”拿了去。而另外一部分教师则只能得到自己全额工资的一半多。这似乎是在打破了大锅饭之后，又开始打破“小饭碗”，把一部分人碗里的饭挖出来，放进另一部分人的碗里。或者说，是用一部分人生活水平的下降作为代价，来换得另一部分人生活水平的提高。一部分教师虽然工作比以前更努力，可是收入却不如以前，难道这符合党的富民政策吗？且不说这样的做法是不是表明了现在的领导除了用这样的损招就无法控制下属的单位，无法调动教师的工作积极性，单说这考核的标准，就很有许多难圆其说之处。

比如在学科上的划分，语数外理化是主科，考核分数最高；政史地生是副科，考核分数次之；音体美是小科，考核分数又次；心理、劳技、微机是可有可无的学科，考核分数再次；其他不教课的教师，毫无疑问属于“二线”，考核分数就只能是最低的了。领导们说，要把教师的收入档次拉开，收入多的和收入少的比例可以是二比一甚至十比一。难道只有靠拉大收入的差距才能调动教师的积极性，才能推动整个教师事业的发展吗？难道我们又要回到“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年代吗？难道社会的发展只需要数理化语外，别的就不重要了吗？难道我的教育方针中说的要让学生得到全面发展的话是白说了吗？就算科目有主次之分，那就应该在教师的工资上体现出差距来吗？难道学科之间也有尊卑贵贱之分吗？更何况，因为受应试教育的影响，学生本身就比较注重主科的学习，能够主动配合教师，所以教师在教学时也就比较省力；而副科小科和可有可无的这些在升学考试中没有成绩的学科，学生根本就不愿意学习，这些学科的教师在上课时，单是在组织课堂这一个方面，就比主科的教师要多付出几倍的力气，实际上可以说是主科的教师占有了副科教师应该有的那一部分学生的学习积极性，他们是在替主科教师收拾烂摊子。难道他们的劳动都不值钱了吗？他们多受了累，反倒要把自己的工资分给别人，这究竟是什么道理呢？这些教师自然不能从头再来学习数理化语外，然后改行教主科，他们只有后悔自己当初选错了专业。

至于所谓“二线”的教师，就算他们不教课，但是他们也是国家教师，也做好了自己的一份工作，难道他们就不应该拿国家给他们的工资吗？从工作的实际难度上看，这些“二线”教师可以去一线教课，但一线教师却未必能做好二线的工作。比如一个电教员，他要维护电教室的卫生，维护和使用电教设备，帮助其他教师制作课件，为其他教师的多媒体教学服务，做了许多幕后的工作，而且他的工作代表了教育的现代化。如果让一个语文教师来做他的工作，而让他去做语文教师，他们谁更感到有难度？再比如计算机教师吧，他们除了要上课，教学生知识和技术，还要艰难地维护课堂秩序（学生在计算机课上纪律不好，并不是计算机教师的责任。学生在其他课上用心用力学习劳累之后，就是想到微机课上来放松的），课后还要维护机器设备，还要打扫教室的卫生，那劳动决不比其他学科教师批批作业更轻松。如果让一个数学教师去教计算机，而让计算机教师去教数学，看看他们谁能做得好些？所以，把教师工作分为一线二线并制造出收入的差距来，是毫无道理的。如果说班主任辛苦，名师有名气，应该多得，你尽可以多给他，却不应该从别的教师碗里往外挖。

我们常说，教师干的是良心活，你能把一个计算机教师的课和一个数学教师的课分出来谁的良心更重吗？教师是塑造人的灵魂的，你能把一堂语文课和一堂劳技课所塑造的灵魂分出不同的价值吗？

教师已经是排在“老九”的地位，而说“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是“蜡烛”，是“春蚕”，那不过是在你经济地位低下的情况下，用一个巨大的精神气泡来帮你找找平衡而已，用市井话说，是“逗你玩儿”的。可是教师为什么还要自己整自己呢？为什么还要在教师内部再分出许多等级来？而且是金钱的等级，这究竟是对教师的奖励还是对教师的侮辱呢？我决不相信，你给一个一线教师十万元钱，他就能干出十万元的活来；同时我也坚信，你给一个二线教师一千元，他也照样会凭着良心干活。如果一部分教师真的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打击和经济上的压力，他们去干什么都能挣出这千八百的钱来。但是他们真的走了，谁来做他们做过的工作呢？

呜呼，教师，你到底能算老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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