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节旗下的难兄难弟Lark和TikTok

刘海明

【案例】

字节旗下的难兄难弟Lark和TikTok

杨方曦：能否拿出对监管机构和海外规则的敬畏感，并且提升主动合规的战略优先级，将是Lark达到抚平政治和舆论的目标的重中之重。

更新于2023年1月9日 00:01 杨方曦 为FT中文网撰稿

与TikTok在美国备受关注，负面新闻不断的同时，字节跳动的另一条业务线，企业协作平台飞书的海外版本Lark正在招兵买马，积极开拓新的海外业务和客户。Lark是字节系再一次的高调出征，为出海而生，并在2021年就定下了5 年内做到全球营收60亿的六十个“小目标”。在当下的时间节点选择加码，Lark的出海符合商业逻辑。TikTok作为B2C的标志性产品因巨大的政治风险和不确定性而遭遇困境，因而字节加快B2B布局企业业务，以新业务分散风险，力求能够迎来新的增长，并持续扩大其全球影响力。

早在2017年，字节就在企业服务软件赛道开始积极布局。通用型工具的项目有多笔可圈可点的投资和收购，包括石墨文档，坚果云，朝夕日历、和幕布等。2019年3月，字节跳动在新加坡成立Lark子公司，计划面向美国及其他海外市场推出企业办公套件。如果说TikTok成功的核心是洞悉消费者，特别是年轻用户的需求，并且配合推荐算法精准触达和传播，那么Lark的业务核心便是深度了解企业管理需求，通过产品解决各类企业的痛点的最大公约数。Lark是对标美国如Slack, Google Suite, 和Microsoft Teams的企业办公沟通软件产品。Lark集成了许多基本协作工具，包括聊天、日历、内容创建和应用管理软件，在国内对标的产品是钉钉和企业微信。

Lark已经在美国、东南亚和日本等市场上线，接下来会拓展到欧洲，目标客户群是有中国业务的跨国公司和中国出海企业。中国公司出海的热潮，和Lark在海外的事业高度契合。企业需求会根据行业，地理位置，组织结构和理念，以及企业对于效率和生产力的定义而区分开发重点。Lark为迎合市场而作出调整，是在海外市场成功的关键。对字节而言，B2B和出海是同一个战略的延展和汇合。早在2016年11月的乌镇互联网大会上，张一鸣指出：“中国的互联网人口只占全球互联网人口的五分之一，如果不在全球配置资源，追求规模化效应的产品，五分之一无法跟五分之四竞争，所以出海是必然的”。

中国科技企业出海的上半场是在疫情前的几年。当时字节启动全球化的第一步，海外版“今日头条”，新闻应用TopBuzz在运营五年后，并寻求出售无果后于2020年关闭。2018年，阿里系的钉钉现身美国电子消费品制造商协会展会（CES）。当时的钉钉刚满三岁，做到了一亿用户的体量，蓄势待发进军海外。钉钉的CEO陈航曾在内部邮件中称：“这标志着我们正式启动国际化。” 不过，第二年钉钉就画风突变，改口为国内4300万中小企业将是未来发展方向，海外不再是钉钉的重点市场。在2020年和阿里云的“云钉一体”的战略合体后，钉钉降格为阿里云的基础应用之一，和阿里云的B端战略深度绑定，失去大部分的自主权。

今年同为三岁的Lark，也现身正在拉斯维加斯进行的CES。虽然用户规模远远不及当年三岁的钉钉，但是产品使用体感口碑优秀，更在字节的业务结构内拥有独立的业务线和主权，能够自主协调商业化和用户的需求。Lark理智的选择是在体量上不和钉钉以及企业微信在国内硬碰硬，玩零和游戏抢客户，而是弯道超车在海外寻找更广阔的市场机会。国内的企业沟通场景和国外有很多不同，比如在即时通讯和电子邮件之间的不同倾向，便是中美信息交流方式的一个文化差异。与之相应地，Lark为海外市场也做出了调整，延伸了更多接口来增加对外部应用的包容度，提高了产品的连接性和拓展性。比如说，在北美协同工作上常用的应用软件Trello和Google Drive等外部应用，Lark都可以无缝连接使用。

但是，B2B业务的合规门槛更高。仅仅是满足不同国家的数据安全需求，就需要产品上做系列调整，在技术上规避风险。此外在舆论层面，Lark的大师兄TikTok在欧美市场的遭遇，可能也是二师弟难逃的宿命。刚过完新年，美国政客也开工了。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委员布伦丹-卡尔（Brendan Carr）在最近接受印度《经济时报》采访时表示，印度两年半前禁用TikTok，树立了一个“重要先例”。他进一步表示，TikTok是一个复杂的监视工具，因而禁止该社交应用程序有利于确保美国通信网络安全。TikTok在印度被禁用时，有大约两亿月活用户，而TikTok在美国现有的用户量在一亿左右。一经对比，再考虑到被上升到国家安全层面的核心矛盾，TikTok在美国被全面封杀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能发生了。近期在TikTok和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CFIUS）谈判的关键时刻，TikTok承认了公司内审部门的员工以不当的方式获取了包括两名追查TikTok负面新闻的记者（包括一名英国《金融时报》的记者）的用户信息。内审团队的调查和违规操作一石激起千层浪，在西方社交媒体上引发了对于数据安全和个人隐私的讨论。从法律层面看，在美国的大型互联网公司对于信息脱敏，数据分级和防止平台通过IP地址针对个人用户等方面都有很高的合规要求。而这一次以不正当方式获取个人信息的举动后，即使TikTok继续和美国甲骨文合作将美国用户信息隔离留在美国云服务器上，并优化内部流程，或解雇犯错员工，恐怕也很难“公关”过去这个坎儿。这个明显缺乏信息切割机制和风险管控能力的后果，让近一年来努力在美国建立起来的公众信任，一夜之间崩盘。此间的情况必定会殃及Lark在美国市场的发展。因为企业数据更为敏感，对于数据权限的设定和隔离的难度更大。

归根到底，字节对于监管和合规的态度决定了Lark在海外市场发展的路径。从出海最初到现在的整个过程中，字节依然仅仅处于被动合规的状态。与之对比，能否拿出对监管机构和海外规则的敬畏感，并且提升主动合规的战略优先级，将是Lark达到抚平政治和舆论的目标的重中之重。Lark的出海是字节重要的第二次出征。这一次所面临的大环境不仅仅有来自美国政府和其他多方的更严峻的“找茬儿”行为，更存在中国公司出海所普遍遭遇的文化差异和本地化的挑战。最重要的是，企业用户面对各种风险和TikTok的复杂先例，还会为字节旗下的产品而买单吗？Lark需要未雨绸缪，在海外市场提前证明在信息隔离和分割上的竭尽全力，至少是比TikTok更多的努力。带着合规战略的疑问，Lark是否能成为第二个TikTok奇迹，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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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