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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案例】一冬无雪故人去——记张云|玄武 [打印本页]

作者: 刘海明    时间: 昨天 22:06
标题: 【案例】一冬无雪故人去——记张云|玄武
【案例】一冬无雪故人去——记张云|玄武
一冬无雪故人去——旧同事张云
玄武

张云,大学时低我两届还是几届。我已毕业工作,才第一次在校园遇到他。冬天,他穿一件貌似军大衣里子的棉衣,不系扣子,手夹一支烟,作落拓不羁状。他眼神迷离,是上午,我说你没洗脸吧?他不好意思地笑,说昨晚打麻将了。

许多年里说起他,我想起的就是他这副样子。比如现在就是。

他那时写诗,还用功,有灵性,在我眼中。我于是稍稍留意。我喜欢有才华的人,对有才的人往往还能宽容一点,愿意容忍,年轻时便这样。

后来成了某报同事。起初,我与他与另一人,三人,负责撰写每周头版的一整版。后来又增加几人轮流。

张云那时笑嘻嘻的模样,笑起来有酒窝,白面,有人说他像周星驰,他也乐意以周星星自居,有意模仿周星驰夸张的话语方式,和表情,和口头禅。他会照顾女孩子,很得女孩子喜欢。有时候看上去,是喜欢得想掐一把的样子。

我认为讨女孩子喜欢,是某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天赋,而他随手拈来,毫不费力,近乎挥霍天赋。而我完全不开窍,不能懂这行的门道。而且看上去永远不能懂。这让我难免有些生气——是生气,不是嫉妒。我不爱嫉妒人。是服气,但是又生气。

我们都极少上班。我是做完事起身就走,那时也不爱说话。这样一种生存状态,我要挤时间写作,阅读,思考,哪里有时间去扯淡,欢乐或者不欢乐。他去了难免要和女孩子纠缠一会儿。那时经常一边工作一边打乒乓球,打着打着我就得停下来提醒,说哎哎注意点,咱们是打球不是调情,要调情你俩一边去专业调情。但是打球兼调情依旧。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仿佛要永远如此。

我们一批人在报社,有个待遇不公的问题。报社答应我们的事,数年不给落实。于是渐积为众怒。

一日有人找我,说我们打算集体上书,想请你参与。我说没问题,但是我要带女儿,没时间参加活动,我本人也不喜抛头露面。我做我能做的,公开信可以拿给我执笔,大家共同签名。

于是如是。我不记得张云在里面做了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他也很积极地张罗。他是很热心的人。

有一女与张云交好——仅仅是交好,没其他什么。这女人反水投向我们控诉的一方。我得知后有怒,觉得人怎么可以这样。我是极为鄙视这种举止的。大家都不理这女人。和张云说及此事,他也认为这女人太糟糕不能理。

但很快他就忘了。继续打得火热。

我觉得这事是个分野。于我,一些事泾渭分明,什么就是什么,不可越界。

再后来风流云散,我和张云都离了此地,各奔西东。某次见,他说不写诗了。又数年,听说他每天跟某省长后面屁颠屁颠。见面我恶心他没出息。他说人各有志。我于是不说什么,只是惋惜。我觉得创造性才能的丧失,人的灵性的丧失,自我的丧失,都是极为沉痛之事,尤其,你眼睁睁看着某些东西在你身边毁灭。

他常常挂在嘴上的是,你我选了各自不同的道路。我说屁啊,我们有道路吗?

大家说他好像去做个什么小官。再后来多年不见,彼此断无消息。

再后来,微信中,忽然得知他死了。内心震动。卧槽,你他妈怎么就死球了?他比我还小一岁。

我在午夜的荒野之中停车,写完这则短文。已经很冷了,发车取暖,车灯晃得枯草茫茫。我不清楚这算不算悼文。我熄车灭灯下来,坐在坟堆上抽烟,想着那个笑嘻嘻的、很会哄女孩子喜欢的张云,就要变成一个小土堆。

就像我此刻坐着的小土堆。

人太不经活。我最近文章里写:

“我们还没有活过就已经这么老了。举目所见,许多人的生命都在沦为笑话,因为所参与、所见证的有意义有价值的事,少之又少。很难看到有可称为事业的事。我们是生活在和平岁月里的一代,是幸运也是大不幸;我们是生活在如今日也被称作盛世的一代。回顾过往,身边绝大多数人的一生是为生存所逼苦苦挣扎到了今天,无暇他顾。有些人已经离开了世间。我们终究是被庸常生活埋葬、无所作为的一代。是集体主义笼罩之下畏畏缩缩没有个体生命的一代。我们就是:空洞的人民。”

而张云,你他妈倒已经死翘翘了。52岁。我们谁也没有死过,不知你那里状况。你在那边,却也不能告诉我们那边的样子。我只是如实记下其在世间存在过的样子,我眼中的样子。我认为作为诗人的张云,更接近其内心,其质,其热心,其嘻皮笑脸和忽然的感伤。


来源:玄武再归来

链接:https://mp.weixin.qq.com/s/0sSSaru-N1NUeZKM1NL0yg

编辑:程正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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